太子去过兵部,亦在工部待过一年,对于图纸和精细的机括并不陌生,可这图纸上画的东西他从未见过。
他知道他的阿鸢不是凡人,也知道她对水墨丹青很有研究,她的画被宫里的画师称赞过。然画画跟画图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精细的兵器图。
“这些都是阿鸢画的?”
陆知鸢托着下巴看他:“原来太子哥哥说喜欢我是假的?”
太子正在看图,被陆知鸢的这句话给吓到了,赶紧道:“哪里假了?我对阿鸢的心苍天可鉴?”
“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连我的画都看不出来。”陆知鸢嘟着嘴:“我的纸,我的墨,还有我的线,跟旁人的都不一样。”
古人画图用毛笔,她这个伪古人用得是铅笔和勾线笔。铅笔是自己做的,勾线笔也是,虽不及她那个时代却也比毛笔好用的多。作为装在古人身体里的现代人,就算练过几年书法,也有些绘画的基础,画图用毛笔,尤其是画这般精细的图,着实有些难为她。
太子瞧出来了,图纸上的线有虚有实,且有涂改痕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图太精细,太神奇了,阿鸢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用脑子想的。”陆知鸢轻轻敲了敲脑壳:“你也看到了,图纸很复杂,没有我盯着,没有我仔细跟那些师傅讲解,他们做不出来。所以,太子哥哥跟母亲先回京,我在甘州等外祖父,顺便把火器铺的事情处理一下。”
“我陪阿鸢。”
“我也想太子哥哥留在甘州陪我,然皇上病危,皇后娘娘那里已经连着下了三道密旨。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哥哥还需及时赶回京中住持大局。”
父皇的事情确实拖不得,加上那个永昌侯已经回京,届时京中势必再起风云。
先一步回京也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省的阿鸢回去心烦。
“那就依阿鸢的,我先回京处理父皇和永昌侯的事情。”太子顿了顿:“这火器当真可造吗?造出来的火器可是要在谢家的商铺贩卖?若是寻常人买了,会不会……”
“太子哥哥的问题好多,阿鸢要先回答哪一个好呢?”陆知鸢包住他的手:“第一个问题,这图纸上的所有火器阿鸢都可以造出来。第二个问题,造出来的火器不会在谢家商铺贩卖,但会在谢家商铺做一个展示,让南来北往的商客都知道,我们北凉拥有这般神兵利器。第三个问题,火器不会卖给寻常人,它是管制兵器。届时,还需要太子哥哥提拔一个信得过的人,专门管理。除了火器本身,还有图纸,原材料以及匠人师傅都要管制。”
“管制的意思是看管起来?”太子沉眸,认真思考着陆知鸢给出的建议。
“是看管,但不是你想的那种。”陆知鸢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在京城附近选个地方,要隐秘,要地势平坦。由工部和兵部出人,在这里建一个火器厂。工部负责督造,兵部负责内部和外围警戒。以这个火器厂为中心,五里一哨,十里一岗,严防有探子进入或者内部人员逃出,资料或者零部件泄露。”
太子一喜:“还有什么?”
“这个火器厂不止是制造火器,还需要兼顾住宿和吃饭。我们可以在火器厂外围建一个村落,供那些匠人和他们的家人居住,朝廷给予一定的俸禄和补贴。院子可以大一些,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在自家院子里种田种菜,养鸭养鸡,养鹅养猪,朝廷提供种子或者幼崽。此举既可以让那些匠人安安心心留在火器厂,也能减少朝廷的一些开支,还能让他们的子女成为火器厂的后补匠人,生生不息。”
“阿鸢考虑的果然周到。”太子蘸水在村落的地方画了一个小方块儿:“还得建个私塾,让孩子们多少认些字。极为出色者,长大后可直接进入工部或者兵部。”
“不愧是我的太子哥哥,考虑的也是十分周到。”陆知鸢继续:“凡是从火器厂出来的,都要接受检查,不管是原材料,图纸还是零部件全都不许带出来。另外,火器厂内也要仔细划分,不同的零部件要由不同的匠人师傅去做。这样,即便有人生了异心,也不怕与火器有关的秘密走漏。”
太子琢磨了一下:“八卦如何?”
陆知鸢没听清,反问了一句:“什么?”
太子耐着性子解释:“用八卦图的模样建一座火器厂,正中间这块儿是核心,是主官办差的地方。由核心向外,分八个区域,分别对应八个分部。再往外是村落,分为十六个,可分别对应上述的八个分部。阿鸢若是觉得可行,我让工部和兵部的人去商议具体的细节。”
陆知鸢点头:“原材料这块儿由朝廷监管,但不能放于一人之手。福不过三代,权力大了之后容易滋生野心。”
“自古有能者居之。”太子眨了下眼:“阿鸢放心,帝王最擅长的便是制衡。”
“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火器是需要炮弹或子弹的,没有炮弹和子弹它就是一个纸老虎,花架子。”陆知鸢捏着图纸:“
图纸是我画的,火器是我造的,这炮弹和子弹的生产者必须是谢家。”
太子眯着眼睛:“阿鸢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知鸢往前趴了一下:“太子哥哥就不怕我谢家拿着火器谋反?”
太子摇头:“不怕!这天下若是阿鸢想要,我拱手想让。”
陆知鸢捏着他的脸:“想不到我的太子哥哥还是个恋爱脑,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你小心那些史官写书编排你,说你是个昏君。”
太子捏回去:“你的太子哥哥才不是昏君!我的阿鸢若是想要谋反,何必将这些图纸拿给我,何必教我建火器厂,何必教我严防死守?况且,我信任阿鸢,信任谢老将军,信任谢家的每一个人,他们绝不会背叛北凉,生出谋逆之心。”
“好感动怎么办?”陆知鸢亲了太子一下:“我相信外祖父,相信舅舅,相信母亲,也相信在太子哥哥在位期间,我们谢家绝对会忠于你,忠于北凉。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哥哥还是要想的深远些,对我的那些表兄弟姐妹不可尽信。十年,二十年后,若这些东西交到他们手中,太子哥哥需得想法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