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祯盯着那簪子,心底有些迟疑。
她不想和顾靖渊有太多牵扯,可是这个东西真的让她心动。
她见过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太过清楚,顾靖渊口中所谓的“小玩意”是何等的精妙,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做得出……
这样的好东西,她不想放过。
沉吟片刻,她看向顾靖渊:“多少钱?”
“谈钱那岂不是太生分了吗?”顾靖渊轻笑一声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拿,就当是那一日你在父皇面前为我出头的谢礼吧。”
沈祯微微皱眉。
这个谢礼的由头太牵强了,她更愿意付钱。
顾靖渊却在这时感叹地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站在我面前,为我出头啊……你可知我母妃都没为我出过头?”
“就算你那只是演戏,却也是真的用你的背景给我撑了腰。”
“拿着吧,非要算钱的话,你就给我十亿黄金。”
沈祯:“……”
“拿不出就收着。”
顾靖渊一笑,直接把金簪插在沈祯的发髻上。
不是好好戴上去,而是从上到下竖着插下去的。
插完他直接转身回里头上床休息了。
沈祯站在屋中,烛火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照落在地板上,头顶上那竖着的簪子跟个避雷针似的,很是滑稽。
她朝顾靖渊看去。
只见顾靖渊已经宽了外袍丢在一边,脱靴上榻,躺下了。
沈祯默默片刻,将东西取下来收好,也回了自己夜间歇息的坐榻。
她没有道谢,也懒得多想。
她和顾靖渊之间已经纠缠太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个簪子。
沈祯先前活动了好一会儿,身子疲乏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靖渊却是一直闭目养神并未睡去。
察觉沈祯呼吸逐渐绵长后,他撩开床边轻纱帐曼,翻身而起,走到沈祯榻边去。
站在那儿静静看了许久,他动作极轻地坐在榻边,看着沈祯白皙光洁的侧脸,眸光无奈又叹息。
当初在淮阳道也有过一段时间两人一个睡榻一个睡床。
不过那时候是他睡榻,她睡床的。
那时他被她缠的受不住,找了仆人照看她,自己躲了出去,后来又担心她的情况,便想乘夜回去瞧瞧。
结果回去发现她被恶仆欺辱——
他只能赶走恶仆,亲自照顾她。
起先她是生了他的气,不理会他的,后来他使出浑身解数哄好了之后,她对他的痴缠情况也比先前更加严重。
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看到他。
否则就会非常恐慌,瑟缩在角落发抖流泪。
连晚上睡觉,她都离不开他,非要缠粘。
他被缠的难以喘息,却也自责,定然是先前将她丢给那几个恶仆,害得她情况更严重了。
便只好任劳任怨地好好照看。
起先睡觉时,他是陪着等她睡着就回房自己歇息。
后来她夜半惊醒了一次,看不到他便慌地跑出了房间,又笨的迷了路。
还好他十分警醒,听到声音出去寻她。
那宅院之中有一座小花园,她抱紧自己蜷缩在芍药花枝边,披散着头发,也不曾穿鞋,双脚上都是伤痕和脏污。
满眼的泪水之下,是难以忽视的惊慌和绝望。
他那一瞬竟然能读懂她的心思——她大约是觉得,他又把她丢下跑了?
他自责又怜惜,走近蹲在她身边。
她发现他的时候,眼睛猛然睁大,大滴大滴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那模样,冲击着他的心房。
他叹了口气之后妥协了,抱她回去房间,后来便和她同室而眠。
他虽不是个君子,却也并非下流放荡之人,自然不会与她同睡一张床,便让人准备了一张坐榻在房间。
晚上他等她睡着之后,便自己去那榻上。
如果夜半她惊醒,他在房间里自然第一时间会知道,会有所反应,不会发生过先前的事情。
他那样尽心尽力地陪着,她倒是果然安生了几日。
后来——
后来,她的病情逐渐好转,人也聪明了,晚上便不会安分地睡着。
时不时抱着枕头要和他挤一张榻。
被他拒绝后还会生闷气。
然后他又去哄。
好像就是那样,她生气,他便无奈去哄,她再生气,他再哄……
往复循环了许多次后,他越来越纵容,她越来越得寸进尺。
毫无知觉间纵容成了下意识,喜欢也不由自己控制地生了出来。
榻上的沈祯蹙眉,睡的似乎不太安生。
顾靖渊手指拂过她颈后穴位,直接让她陷入深度沉睡,“从你到这静水轩,在这张榻上歇息开始,就是面朝里背朝外,永远的防备姿态啊。”
“你防我什么呢?”
“你还想跟我算银子?”顾靖渊倾身些许,“真要算银子,你这个小呆子能给的起吗?你诱了我心动,让我弥足深陷难以自拔——”
“非要你拿身心来偿,才能还得清。”
“你啊,跑不掉的。”
沉睡的沈祯无法回应他。
顾靖渊肩头长发垂落,与沈祯的青丝碰在一处,将沈祯那青丝带的掉落,抚在了脸上,挡去粉面桃腮好颜色。
顾靖渊两指轻抬,将那一缕发拨到她身后。
瞧见沈祯后颈上有些细小汗珠,他琢磨她刚才睡不安生是不是太热?
最近天气的确是闷热了起来,夜晚也没先前凉爽了。
他拿了帕子将沈祯颈上细汗拭去,伸手一捞抱起她带回床榻上放好。
静水轩是他的地方,他素来是最怕热的,所以这床榻上铺盖的东西,入夏之后就换了北地冰丝缎面的,十分凉爽。
沈祯睡在坐榻上,用的都是柜中备用的被褥,本就没有冰丝缎面舒服。
她歇下时还是合衣睡,怎么能不热?
“挺能委屈自己。”
顾靖渊无奈低语一声,将沈祯拢紧的领口稍稍扯松了一些,将锁骨处的细汗也拭了去,还展开折扇帮沈祯打了会儿。
等着她面上神色舒缓,耳畔、脖颈上的热意都消失许多后,他才放了扇子,进密道去了。
密道延伸入地下之后,又分了两个方向。
一方通向一处僻静的窄巷小院,原是做出口的障眼法之用,姜神医如今暂时在那安顿。
另外一个方向链接背靠王府的一座宅邸。
那时离欢的私宅,很是隐秘,京中几乎无人知晓。
顾靖渊从密道上去的时候,离欢已经等候多时:“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