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这条冗道是从藏书阁直通到天宸宫的。
只听天宸仙尊感慨又感动地说道:“帝神,您终于回来了,不知你的身子可曾恢复了?”
元钧依旧透着淡淡的邪气:“尚可。”
苏棠正要从冗道里探出头来,就听天宸又问:“今日宴上的那女子,可是帝神您选中的神侍?可需要老朽再挑选几个侍从伺候您?”
元钧:“我向来独来独往,不用什么神侍。”
“我留着她,是因为她对我还有点用处,”元钧语气透出捉弄的恶劣,“等我用完了,自然就会把她扔了。”
苏棠怔住,大脑一片空白。
她蜷缩在冗道里不敢动弹,浑身依旧维持着结缕草的原型,屏住了呼吸。
天宸有些疑惑:“不知是什么用处?”
元钧淡淡地转了话题:“日后有事,你可直接越过天帝向我禀告。”
“这是归元灯,”元钧手中变幻出一只小巧的木质灯笼递给他,“若是有事,点燃灯芯可找到我。”
天宸十分欣喜,毕恭毕敬地将这只灯笼收了下来。
便在此时,大枣从外头跑进来了,他微微喘着粗气说道:“回禀帝神、仙尊,小仙到处都找了,都没发现苏棠的踪影。”
元钧眸光一凝:“刚刚在仙宴上,她跟你说什么了?”
大枣有些犹豫,才作揖禀道:“她……问了我一些私事。”
元钧凉笑起来:“是吗,不知是什么私事,难道连我也听不得?”
大枣抿了抿嘴,有些艰难道:“事关苏棠的私事,小仙……小仙也不敢随便嚼舌根。”
苏棠在冗道里听得真切,忍不住心底一暖。大枣对她向来真心,是整个仙界对她最好的人了……
可元钧却听得眸光发凉,他斜睨看向大枣,用一种高冷讥诮的语气道:“我和苏棠同吃同住同睡,与我无话不谈。她的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元钧:“想也知道,她定是跟你谈了她短命夫君的事,是不是?”
大枣脸色猛得一白,不知怎的,在这一瞬间,他显得格外难堪。
他有些自卑地连忙低下头去,狼狈道:“没……没错,苏棠确实和小仙谈了如何让他死去夫君复活一事。”
大枣磕磕绊绊地大概将对话说了一遍,这才道:“按照她的性子,大概是会去藏书阁查阅古书。可小仙刚刚去藏书阁看了,却没有她。”
元钧负手而立:“我知道了。”
他对天宸告辞,转身就离开了天宸宫。
等帝神一走,天宸走到大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宸颇为语重心长道:“乖徒儿,别胡思乱想了。”
大枣垂下眼眸,小声道:“师父,是我不自量力了。”
天宸叹道:“苏棠那孩子,虽只是一株草精,可她颇为坚忍,能在玉瑶身边忍辱负重一百多年可见一斑。如今她被帝神选中,也算是个有大机缘的人。”
天宸带着大枣转身走入内殿:“还是跟着为师好好修行,逐渐放下情爱吧。”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苏棠这才从冗道内闪身出来。
一直等离开了天宸宫,她才重新变回人身,躺在一朵祥云之间,看着远方无边无际的九重天怔怔出神。
她耳边一直掠过元钧所说的那句话:
“我留着她,是因为她对我还有点用处。”
“等我用完了,自然就会把她扔了。”
元钧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她对我有点用处”,到底是什么用处?
苏棠有些想不通。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被堂堂帝神利用的?
她不过是株名不见经传的小草精而已,身份低微,灵力低微,价值也低微。
可帝神却说,她对他有用。
苏棠觉得迷茫极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线索。
她在云间躺了许久,直到远方的日光逐渐变成夕阳余晖,盛大又浪漫的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将苏棠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一层绯红色。
她坐起身面对着夕阳,双眸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自言自语道:“帝神不过是想利用我,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留在他身边?”
他总说他会帮她复活温故,没准也是诓骗她的。
不对。
温故?
苏棠突然皱了皱眉,她脑中飞快掠过了一个想法,只是快得让她抓不住。
她心底一沉,猛得站起身来,运着术法直直地朝着东海而去。
帝神太危险,她还是先离开仙界再说。
苏棠飞速运着祥云朝东而去,直到深夜亥时三刻,苏棠站在东海的上方。
她叫了宛竹出来,将择颜镜交还给了她。
宛竹上下瞥她一眼,哼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还了呢。”
苏棠解释了自己身负重伤昏迷的经过,宛竹却笑了起来:“行了,玉瑶消失了,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干得好!”
她冲到苏棠身边,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眉飞色舞道:“你都不知道,顾招引有多着急。”
宛竹冷哼一声:“我算是想明白了,男人都是一样货色。只知以貌取人。顾招引不喜欢我,我还稀得喜欢他。“
“现在看他这样着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宛竹大抵是真的很高兴,说话时翘着下巴,就像一个骄傲的孔雀。
苏棠也很高兴,高兴宛竹总算想开了。
她告别了宛竹,继续朝北而去。
三个时辰后,头顶天色已蒙蒙亮,苏棠站在了不就城外。
一百多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百年弹指一挥间,这里的一切和一百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城外依旧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不就城外的小别村依旧宁静,只可惜物是人非,这里的住户早已换了好几批。
苏棠驾轻就熟去了自己的茅草屋,只见寝房内点着一盏细碎的灯,散发着微光。
她正要闪身到院子内,可被一层结界重重弹开。
看来是玉瑶设的结界,为了防止外人擅闯。
苏棠在门外压低声音喊道:“玉瑶,是我。”
房内静默几许,半晌,寝房门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半月没见的玉瑶。
只是玉瑶如今穿着粗糙的衫裙,与在流玉殿时的艳色全然不同。脂粉未施的她反而愈显清新脱俗。
玉瑶一看到苏棠便红了眼眶,她急忙挥手撤了结界,让苏棠进入到院子里。
她哭着扑到了苏棠的怀里,嚎啕大哭:“苏棠,你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