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样的他。
余相皖直视着柳疏璃的眼睛，艰涩道。
“若是我说，没有我，那你便不会失踪呢？”
“是我取代了你的人生，这样你都不恨吗？”
“你不恨我吗柳疏璃！”
柳疏璃听见余相皖的话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他转过身看向余相皖，语气头一次带着点无可奈何，轻声道。
“不恨。”
他琉璃般似水纯净的明眸看向余相皖，眸中倒映出余相皖质问他的模样，柳疏璃继续道。
“余相皖，我不恨你。”
“你我一同出生，当时的你也不过与我一般大，连话都不会说，你又能做什么呢？”
“别再把自己困囿于过去了，余相皖，没人怪你，也不怪你。”
余相皖无法诉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名叫《世外修仙》的小说，他其实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
没人能理解他，也不会有人理解他了，他怀揣着一个无人相信的秘密似困兽般踽踽独行。
柳疏璃越不恨他，越没人怪他，他的内心越不安。
在他的心中，就是自己的突然到来造就了柳疏璃的颠沛流离。
柳疏璃发现余相皖的情绪不对，上前握住他的手，声音中带着丝丝安抚，语气很轻，很缓。
“哥哥，我不怪你，若是能重来，我还是宁愿被抱走的是我。”
余相皖看着柳疏璃，怔了一瞬，随即喃喃开口道。
“你叫我什么？”
柳疏璃看向他，开口道，“哥哥。”
余相皖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便重来，他也不想他替自己走一遍这路。
柳疏璃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余相皖定在原地，他看向面前仍旧疏离淡漠的少年。
其实他恨他也好，怨他也好，只要他有活下去的动力，怎么都无所谓。
可他不恨，也不怨。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对他来说似乎都一样，没有谁是特别的。
余相皖看着柳疏璃，语气有些卑微。
“阿璃，我一定能寻到诱杀断肠蛊的法子的，所以……”
所以……
能不能多看看这个世界，不要再像一只无线的风筝，也不要做一艘无帆的船，对什么都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了。
柳疏璃觉得余相皖对他是否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地步。
他与余相皖自相识以来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不认为他和余相皖之间有什么不可割舍的亲情羁绊。
但是他的态度很奇怪，奇怪到他觉得让他活着似乎成为了一种执念。
无论别人如何开解都触不到他心中那扇隐秘的门。
他看着余相皖有些泛红的眼眶，终是软了心肠，轻轻的“嗯”了一声。
手却轻轻覆到余相皖的手上，冰灵气带着丝丝凉意没入余相皖体内。
直到看见余相皖眼角的猩红褪去，他才收起灵力。
“今日先好好休息吧。”
余相皖察觉到柳疏璃送入他体内的清凉，感觉到纷杂的灵台倏地一片清明，不由愕然。
看着柳疏璃离去的背影，心中几乎掀起惊涛骇浪。
阿璃的灵气竟然能净化心神。
余相皖垂下眸，隐下自己的心绪。
翌日清晨，余相皖从房间出来时并未看见柳疏璃。
他走出去，便见昨日来寻他的那个小少年正在缠着柳疏璃问什么问题。
自昨日回来之后，已经没有仙卫看守他们了，他们可以在主城随意走动。
余相皖走近，便见云熠正双眼放光的看着柳疏璃，语气中满是少年的憧憬与期许。
“疏璃哥哥，外面的天真的是蓝色的吗？”
柳疏璃点了点头。
“嗯，是蓝色的，有时候也是粉紫色，但这种情况很少。”
“还有要下雨的时候，是灰蒙蒙的一片，乌云也是黑色的。”
小少年双手托腮，双眼泛着晶莹剔透的亮光，里面全是柳疏璃给他说起外面世界的向往。
像一条求知若渴的小鱼儿，拼命的汲取知识，他追问道。
“下雨又是什么样啊？”
如雾城从来不会下雨，以往他只以为头上那黄沉沉的泥墙便是天，可没想到天空竟然是蓝色的，还有粉紫色。
那一定是很好看的颜色。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见疏璃哥哥口中那个绚丽多彩的世界。
柳疏璃闻言虽然脸上仍旧淡淡的，但还是认真的给他答了。
“下雨，便像是水缸中的水，一滴一滴的从天上落下来。像是针一样细密的小雨，凡人通常称为毛毛雨，而大雨则是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仅仅只是简单的描述，云熠却听得很开心，仿佛柳疏璃吐出的字，一个一个在他脑海中组成了一幅幅美好的画面。
余相皖刚走过去坐下，却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仙卫，对着云熠道。
“小公子，城主唤你去前厅。”
云熠还没听够呢，闻言嘴巴顿时瘪了下来，依依不舍的看着柳疏璃。
临走时一步三回头，还不忘对柳疏璃道。
“疏璃哥哥，下次我再来听你说故事。”
柳疏璃轻轻颔首。
余相皖看着离去的小少年，对柳疏璃道。
“阿璃，可有打听出些什么？”
柳疏璃不像是一个会主动聊天的人，但即便是云熠拉着他聊，他也不会放过打听消息的机会。
“嗯。”
柳疏璃顿了顿，继续道。
“这座地下城存在千万年了，这里面的人从未出去过。”
“从出生到坐化都是在这里。”
余相皖闻言蓦地想起来那个小少年的面容。
他想起来那个十六七的小少年像谁了。
虽然只有一分，但那一分确实是像阿娘。
而且这里的人都姓云，是不是和阿娘有什么关系呢？
阿娘真的是孤女吗？
柳疏璃见余相皖发呆，出声问道。
“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余相皖回神，抿了抿唇，才道，
“阿娘在凡间时，对外的身份是孤女。但这如雾城的城主，若我没猜错，他不仅认识阿娘，还与阿娘的关系不一般。”
这地下城为何是罪城，他们为何会被困于此地？
是谁将他们关进来的？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
而且，是何人有如此通天的本领打开时空黑洞将一城人关进来？
想到什么，余相皖蓦地一顿。
若是那人知道云氏一族还有一个漏掉的阿娘，那他们是不是也难逃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