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药和贺履初在山林间逗留至午后时分,才返回。
那头急匆匆行来一人,近前即躬身行礼,急促道,“公子,有紧急书信!”
贺履初面色骤变,接过信笺,匆匆一阅,对末药言,“末药,需即刻返程。”
“快去吧。”末药连忙叮嘱。
“你独自回去,我不放心,不如同行?”贺履初提议。
“无需担忧,你速速启程要紧。”末药轻轻推了他一把。
二人快步走向马车停驻之处,贺履初反复叮咛后,率先跃上马背,扬鞭而去。末药乘上马车,因半日游玩的疲惫,上车不久便沉沉睡去。直至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将她惊醒,末药猛然撞到车筐边缘,肘部传来一阵刺痛。她挣扎坐起,掀开窗帘,疑惑地探出头来。
眼前景象令她诧异,马车已近皇城,四周停驻的马车与马匹较平日更显密集。
“方才一辆马车急驰而过,不慎与我们擦碰。”车夫在一旁连忙解释。
靠近路边停下,我先行下车。”末药吩咐道,转身取过佩囊。马车缓缓靠近墙边,末药轻巧跳下,手持佩囊,沿着墙根缓步前行,不时审视着过往的人群,心中疑惑更甚,今日皇城为何如此喧嚣?往昔此时,也未曾有过这番景象啊。
边思索边脚步未停,末药径直踏入宫阙深处,对于这宫廷禁地的左侧门,她早已熟门熟路,从袖囊取出门籍,静候侍卫的查验。在等待的间隙,末药不经意间捕捉到李穆之急匆匆的身影掠过,紧接着,萧复、白廷尉等一众官员也相继疾步而来。
踏入昭欣殿的大门,夏草一脸小心地迎上前来,接过她的佩囊,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走向偏殿。
“究竟发生何事了?”
夏草未直接回答,只是拉着末药进入偏殿,细心地掩上门,行至榻旁,才压低声音道,“晌午时分,陛下突然昏厥,此事一出,宫中上下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陛下龙体一直欠安,昏倒虽非罕见,但何以至此般惊慌?况且,侍医们皆是日夜守候在侧。”
“奴婢也不甚明了,只是内侍来报时,殿下亦是惊愕不已,匆匆离去。”夏草边说边为末药倒了一杯清水。
“那雪见呢?她可安好?”
“太子妃安好,只是心中挂念殿下,已多次派人前去探视。适才她靠着软垫小憩,此刻正安睡呢。”夏草边整理着佩囊,边详细说起,“野枣!”
“是啊,可巧碰见一片棘林,摘了些野枣,还有炙肉呢,你找找看。”末药脱下鞋履,双腿盘起,手臂轻倚小几,悠然饮水。
“野枣啊,真是许久未尝了。”夏草感慨万分,拿起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记得儿时,在乡间坡上总能找到野枣。还有一种野果,姑娘可曾摘过?”
“哪种?你稍微提示一下。”末药努力回忆着。
“就是在春日里,满树紫红的那种。”
“嘿嘿……那不就是桑葚果嘛!”末药立刻想起,自己还曾爬上树去采摘。
“正是此果。”夏草也笑了。
院内响起嘈杂之声,两人疑惑间相互一视。夏草忙起身向门边而去,她拉开一条缝,只见雪见神色慌乱,正疾步迈向大门,秋叶和几位侍女正焦急地试图劝阻。末药闻声而至,见状,推门而出。
侍女们见末药现身,像是看到了救星,神色稍缓。秋叶急切地向末药求助,“姑娘,请您务必劝劝太子妃,执意要前往紫蓥殿。”
末药行至雪见近前,挽起她的手臂,温言劝解,“您如今身子重,安胎才是头等大事。若此时匆忙出行,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我明白你忧心,安心在殿内等候消息,不为别的,就为你腹中胎儿。”
雪见的脸上依旧挂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她停下脚步,陷入沉思,未几,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哽咽,“末药,我心中甚是挂念他……派去的人带回了消息,说太医竟在众人面前指认,制药侍医受太子殿下之命,在陛下每日服用的汤药中暗加了一味能加剧病情的药物。”
“雪见,我们先回殿里,不论有何事,该静心从长计议才是。”末药轻扶住雪见的臂膀,领着她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此事非同小可,你此刻前往非但无益,反而可能将自己置于险境。你该顾着自己,若你也有事,那岂不是令那些生事之人得逞。”说到后面时,末药俯在雪见耳畔低语。
雪见身子一颤,震惊地看了末药一眼,眸中浮现深思,“你说得对,幸好有末药在此。此事疑点重重,确需我们仔细推敲,慎重应对。”
两人踏上石阶,步入殿内。
大殿深处,两人摒退旁人,落座于榻上,周遭一片沉寂。末药沉吟半晌,忽地眸子一亮,她猛地转头望向雪见,“雪见,你可还记得柳无忧之事?此情此景,何其相似!那时,不过是几味寻常的增进食欲之药,却暗藏毒物,致使柳无忧遭遇不幸。我始终心存疑虑,那幕后黑手究竟为何加害于她?而今,竟有人故技重施,意图加害殿下。”
雪见面容微怔,带着几分审慎,“末药所言极是,陛下此番突遭不测,背后定有蹊跷,非同小可。”
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后,末药霍然起身,决然言道,“雪见,你且在昭欣殿安心等候,我需出宫查探一番。”言罢,她转身欲行,却又转身折回,不放心地叮嘱,“若有任何消息传来,切记不可擅自行动,务必派人寻我。”
“你尽管放心去吧。”雪见跟上前来,送至殿门。
末药临行前,仍不忘细致叮咛,“秋叶、夏草,你二人务必尽心竭力,守护好太子妃的安危。”
末药步履匆匆,直奔宫门而去,心中已有了计较。出了宫门,直接朝李穆之府邸行去。一则,她深知公主府于她而言尚属陌生,恐不便行事;二则,将军府毗邻宫城,借道马车更为便捷。约莫半炷香功夫,末药已至将军府门前。
四叶匆匆赶来,额间微汗,气息略显急促,“姑娘,何故突然造访?可是有急事相商?”
末药颔首,直截了当道,“四叶,我需借用马车,送我去坦之公子的府邸。此事紧急。”
“姑娘稍候片刻。”四叶应声而去。
不久,一辆马车自侧门驶出,四叶轻掀车帘,笑向末药招手,“姑娘,马车已备好,请上车。”
“四叶,你对坦之公子的住处可熟悉?”
“自然是熟悉的,”四叶笑答,“记得坦之公子大婚之时,我还曾随同前往,帮忙打点布置呢。”
“四叶,为何欲言又止,可是有事?”在车内沉默一阵,末药发觉四叶虽不言语,眸中尽是不解。
四叶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问,“姑娘这些日子确实鲜少踏足将军府,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何与将军之间有了隔阂?”
末药叹了口气,并未回避,“此事说来话长,近来确实与将军之间生分了些,但个中缘由,我也难以言明。既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不过,眼下确有更紧要之事需处理,暂且不提这些也罢。”
马车继续前行,不久便稳稳停在了坦之府邸前。末药急不可耐地跳下马车,直奔府门而去。
“请代为通报,末药求见莫将军。”末药对门前的阍人说。
四叶紧跟其后,补充道,“末药姑娘有紧急要事求见,望速速通报,切勿延误。”
阍人一眼便认出了四叶,知她是将军府的心腹侍女,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应声称是,匆匆入内通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