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才忽然有人低声道：
“可我们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做什么？嫁了人便只有夫家，若连夫家都没了，我们又能如何？”
“是啊，离开男人，我们连糊口都是问题。”
“女人怎么可能和男人一样？”
“是啊，不可能的。”
这一次的讨论声与先前不同，语气和叹息间更多的都是无奈。
连蓉蓉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每一个女人的脸。
“为什么不可能？凭什么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家里的家务，哪一样不是女人做的？
你们的手，哪一个不比男人巧？怎么能伺候男人，却不能养活自己？”
连蓉蓉的话再次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那些暗淡无光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连蓉蓉见此，继续说道：“今日，这明月堂就是为全天下的女人所建。
取名‘明月’一来是愿全天下的女子都如明月一般，虽不及阳光夺目，却也有属于自己的风景。
二来，此二字也是取自严小姐的闺名。在我看来，她是有错，可她也足够勇敢。
她敢对抗身份高贵的邑王，也敢摒弃亲情选择正义。希望这样的勇气，未来明月堂中的每个学子都能拥有。”
“好！好！好！”
人群中响起一片片叫好声，只不过大都是女子的声音。
“王妃娘娘，那您倒是说说，这女子学堂都能学什么啊？”众人的好奇心总算放在了正地方。
连蓉蓉闻言，上前一步，答道：“那可多了。”
“严先生的名气想必大家都知道。琴棋书画无一不能。”
严明月应声向众人屈膝施礼，而后又与连蓉蓉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连蓉蓉微微颔首，严明月便退回了原本的地方。
“这是明月堂的南宫先生，南宫锦。”连蓉蓉抬手，一名女先生便上前一步。
“京中贵女的衣裙大都是出自南宫先生之手。”
“南宫锦？莫不是城西锦绣坊的南宫锦？”
“不是说南宫锦是个男子吗？怎么是个女娃？”
议论声再起，连蓉蓉轻笑：“看来不少人听过南宫先生的大名了？
这位南宫先生正是锦绣坊的南宫锦。多年来，其兄借着南宫锦的名义一手打造了圣都最大的成衣铺。
可身处背后的南宫锦却并未得到应有的待遇。此番，我将南宫先生请来。
若是有对女红感兴趣的，可以入明月堂来学习。”
一听连蓉蓉这样说，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要是能得南宫锦两分功夫，还怕活不下去？
连蓉蓉对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看来这南宫锦是请对了。
“还有这位，孙珍，孙先生。她擅长的是鲜花饼糕。”
“孙记？”
“这位是王先生……”
“这位是时先生……”
连蓉蓉依次介绍了八名女先生，除了负责管事的兰心，竟然各个都是圣都响当当的人物。
也是直到此时，大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在各行各业中都不乏优秀的女子。
只不过她们的光芒皆被男人遮掩着，明珠蒙尘，没有出头之日罢了！
可如今不同了，因为连蓉蓉，因为明月堂，这些才女们终于被世人所看到。
“王妃娘娘，这明月堂要许多银子吧？”
连蓉蓉闻言，伸出三个手指。
“三两银子？”有人惊呼一声。
连蓉蓉嘴角微扬“每月三十文！”
“三十文？”众人听到这个数都不免有些惊讶。
毕竟上面那些女先生随便哪一个的手艺都不止这个价格。
然而，即便如此，三十文对于有些女子来说也还是太多了。
这一点连蓉蓉自然清楚，不过她定下这三十文也自有道理。
连蓉蓉很清楚，这免费的午餐若是吃多了也就不显得珍贵。
只有让入学堂的女子有所付出，才能激发她们努力的欲望。
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并非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有时候外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我知道这三十文虽不算多，可终究还是有人拿不出。所以……”
连蓉蓉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起大家的好奇心后，才又继续说道；
“若有好学却贫困者，亦可勤工俭学。”
“勤工俭学？那又是什么？”
“就是用做工来抵学费。兰心，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连蓉蓉看中兰心的能力与果断，有意培养她成为自己的左右手。故而免不得要多给她一些机会。
兰心上前一步，将连蓉蓉定下的勤工俭学策略一一同众人介绍清楚。
大家听明白后，都露出喜悦的表情。
可真的到了最后的报名环节，前往兰心这里咨询的却是寥寥无几。
兰心看着零星的几个名字，满脸愁容地望着连蓉蓉:
“王妃，这……”
连蓉蓉想过女子学堂不会顺利，可如此惨淡的结果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着方才还满眼希望的女人或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离开，或是商量着如何才能得到家里的同意时，连蓉蓉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没关系，什么事都需要一个过程！”
连蓉蓉勉励扯出一个微笑，兰心心思通透机敏，自是看出了她的无奈。
可眼下这种状况，兰心也没有半点主意。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稍后挨家挨户地宣传明月堂。
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多一个是一个，总不至于让王妃太失望。
连蓉蓉离开明月堂时，心中的确是有失落的，可她也知道，独立的种子已经种在那些可怜女人的心里。
总有一日，那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
傍晚，将军府内，众人看着连蓉蓉不算太高的兴致，便猜到今日的女子学堂并不顺利。
李元祁夹了一块肉放在连蓉蓉的碗里。仿佛无意间问道:
“明月堂那边如何了？”
连蓉蓉停顿一下，才回答道:“还好吧！”
“是不是不太顺利？”
“嗯。”
“没关系，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只要有你在，那些女子早晚会明白其实她们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连蓉蓉的确被李元祁的话温暖到了，她抬头看向李元祁的双眼，心底的某些情绪仿佛瞬间就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