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不由陷入沉默。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白姨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老爷子是在她十五岁时,找到的她。
在此之前,黎薇从没见过白老爷子,她知道自己有个外公,但白柔从未带她回过江城。
她记得母亲每年都要抽出一天的时间去江城看望外公,但每次白柔回来都是失魂落魄的。
不仅如此,黎元章还要跟她大吵一架,有一次她失眠了,听到楼下发出的动静,偷偷打开门躲在楼梯的角落偷看,只见黎元章像是疯了似的把能砸的都砸了,地上一片狼藉。
黎元章愤怒地看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白柔,连年幼的黎薇都能看得出来母亲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可黎元章还是不肯放过她,质问道:“为什么要回江城,看那个老不死的?!”
“白柔,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你每次回去,那老不死让你进过门吗?你现在是黎太太,白氏集团的董事长,你为什么还要回去给我丢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待你不好,你每年都要回你那娘家给我丢人现眼,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贱人!”
“他是我父亲!”
一直沉默的女人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一字一句,冷声质问道:“我回去看望我的亲生父亲,我有什么错?!”
黎元章气得狠了,二话不说给了她一巴掌,将白柔扇倒在地,恶狠狠道:“疼吗!”
“你每次回去,就是在打我的脸!”
“你明明知道白家没人瞧得起我,我们好不容易在南都站稳脚跟,可你每年都要回江城在白家大宅门口跪上几个小时求那老不死的出来见你一面,他见你了吗?!”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白柔,你就那么放不下你的娘家,你就那么想要回去!?”
黎薇整个人都懵了,她呆呆地坐在楼梯台阶上,看着楼下混乱不堪的场景,抓着栏杆的手逐渐收紧。
她跟黎元章从小就接触不多,在她印象里,父亲总是忙碌的,甚至比母亲还要忙碌,天天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都是常有的事儿。
但她从没见过黎元章发那么大的火,甚至还对母亲动手!
白柔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凄惨一笑,看向黎元章的眼神满是失望和冰冷,“我为什么回不去,我以为你很清楚背后的原因。”
“当初若不是你为了拿到资金,将不合格的次货卖给了白氏,白氏也不会陷入经济危机,长达三年的网络暴力,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坎,我父亲他老人家差点脑溢血死在医院,你却隐瞒我他住院的消息……”
“如果不是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虚伪小人,我父亲他怎么可能不见我!?”
“你这是在怪我?”
黎元章气得冷笑一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当时要不是答应那位的条件,你就算喝死在酒桌上,也拉不来这一千万的投资,如果不是我,我们一手创立的公司早就倒了!”
“我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你不争气,非要搞互联网游戏,如今你倒是怪起我了,如果不是我,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条件吗?”
说起这个,黎元章就来气,骂骂咧咧,“还不是那老不死的不给我们投资,卖他残次品都是好的了,残次品难道不是东西?要我看,那座跨海大桥塌了,不是我们材料的原因,说不定就是那老不死的偷工减料呢!”
“你给我闭嘴!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
白柔气红了眼,歇斯底里冲他吼道,扑上去和黎元章厮打在一起。
毕竟男女力量悬殊,这场斗殴很快就变成单方面的殴打,黎薇心疼母亲,泪水在眼里打转,她想冲出去阻止黎元章,可却被白柔发现了她小小的身影,白柔愣了下,拼命地冲她摇头,眼底满是绝望无助。
黎元章见她不再挣扎,将她狠狠甩在地上,像块破抹布似的,摔门离开。
黎薇跌跌撞撞跑下楼,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扑到母亲身边,看着伤痕累累的母亲,声音哽咽,“为什么啊,爸爸他为什么这么对你啊?!”
白柔只是无声的哭泣,将小女孩紧紧拥入怀中,“宝贝,以后选另一半千万要擦亮眼睛,要找人品好的,不要只看他对你好不好,一时的好是可以装出来的,但一个人的人品却是装不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黎薇爱上顾时宇最根本的原因。
她永远忘不了她被埋在废墟下面,奄奄一息时,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
也忘不了她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看到顾时宇趴在床边睡着的模样。
她当时就在想,原来他就是她的救世主。
可黎薇没想到的是,她以为的“救世主”,却拉着她跳下了另一个深渊。
这也是她为什么熬过那三年绝望的婚姻,即便后面离了婚,顾时宇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她怎么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顾时宇死在她面前。
黎薇缓缓回过神,她深深看了白姨一眼,沉声道:“或许如此,但我相信我母亲在天有灵,她是不会希望看到外公这个样子的,没人比我母亲还希望外公他老人家过得好。”
后来她才知道,当年白老爷子给了黎元章不少资源和项目,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因为他老人家拒绝了黎元章一次,他的好女婿就扭头跟白家的对家合作,反过来坑害白家,导致白家负责施工的跨海大桥刚修好就塌了。
好在没闹出人命事故,即使如此,白家也赔了不少钱,差一点就宣告破产。
白老爷子作为一族之长,一家之主,自然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当他力挽狂澜之际,得知大桥塌了的主要原因出在自己女儿女婿身上,他气得脑溢血发作,被送去抢救,差一点点就死在手术台上,他如何不恼,不生气?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不见白柔,并未做出任何报复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