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你们听说了吗,金顶大厦死了十几个人,七八层楼全部用警戒线封起来了。”蹲在楼层边缘,身边的工友拿筷子指着远处一栋大楼。
“什么人干的,这么变态。”王闽两指捏着塑料碗,一口闷完剩下的豆腐汤。
工友神秘兮兮地凑到几个人旁边说道:“听着说,是闹鬼了!”
“我知道!闹鬼的那个什么楼,我有个同学就在里边,他说他们公司给他们放了好几天的假,中间几层的工作室都关门了。”那个工友激动地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伸手去掏手机。
“闹鬼,真的假的?”王闽不太相信。
“呵,你看这个。”那个工友打开相册,点开一个视频:“这个直播视频在网上都封了,我幸好下载下来。”
视频里,是一个昏暗的电梯间内,只有两盏黄色的灯光勉强照亮安全通道的入口,显得整个楼梯间狭窄而又压抑。
拍摄者拿着手机,呼吸急促。紧接着,画面移动,拍摄者走到电动门前,摁下指纹,玻璃电动门缓缓打开,拍摄者快速跑了进去,画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感觉拍摄者在走廊里来回跑了两趟,然后又迅速打开玻璃门跑了出去。
“我就说什么都没有。”拍摄者在视频里小声地说了一句,声音如释重负。
拍摄者摁下电梯,不一会儿,电梯升到这一层楼,电梯里明亮的灯光驱散黑暗,让人安心不少。
拍摄者站在电梯口,最后拿着手机朝电动门看了一眼,就在电动门即将完全关闭时,一道灰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玻璃门后!
瞬间,拍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手机掉落,里面传来拍摄者尖锐的惨叫声,和剧烈撞击玻璃门的声音。
不一会儿,通过画面的一角和电梯的灯光,可以看到拍摄者连手机也没管,手脚并用,狼狈地冲进电梯之中,下楼离开了。
吃着盒饭的几人被里面突然的惨叫声吓了一跳,个个浑身一抖,那个工友赶紧调小了手机的音量。
之后,手机画面就再也没动过,直到视频结束。
“切,我还以为什么呢,鬼就长这样啊……”其中一人整理了一下思绪,不屑地说道。
“这也太假了,我还以为死人了呢,我上我也能拍。”王闽也缩回脖子,闷头干饭。
“别说,这配音挺投入,听着还真像见鬼了。”另外一个工友也找回场子似的,赶紧表达意见。
拿手机的那人悻悻地收起手机,不服地说道:“我看不像编的,照你们这么说,这编得也太假了,谁tm的这么编。”
“这就是大数据,专门用来筛选傻子的。”一个工友嗤嗤笑道。
“话说你朋友都在办公室了,你咋在这工地打工啊?也忒没出息了。”
“我工地干活怎么了,不比拼爹啃老强……”
其他工友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很快就岔开话题,相互调笑一番。
饭后,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几个工友把满是灰尘的外套简单折一下,就垫着睡着了。
王闽把大家的塑料饭盒用袋子装了,看下面没人,直接扔下楼去,在地上抹了点灰搓掉手指头上的油,也选了个凉快的地方趟。
这时,手机响了。
【妹妹】:没钱了,能不能支援我两百。
王闽没回,直接转了五百过去,对面很快就接收了。
王闽看着上面的收款信息,侧过身,睡着了。
下午开工,王闽正一趟趟扛着水泥,突然听到工地一处喧闹起来,不少人都在往一边跑。王闽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这半车水泥不拉完,到晚上都歇不了。
等到了晚上,王闽跟着三个工友在工地门口的一个炒饭摊子吃饭,就在马路牙子边找个位置坐着,王闽先开了瓶冰啤酒每人半杯,等半碟炒蛋饭猛旋进肚子里,王闽才感觉到力气又回到身上了。
吃到半饱,王闽率先问道:“诶,江哥,下午西边怎么了,都跑过去看?”
那个叫江哥的工友抹了下嘴巴:“我正要说呢,你是不知道啊,就中午,就那边地底下,你知道挖出什么来了?不知道吧,一口黑棺材!都烂得不成样子了,那一铲下去就裂成两半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墓。”
旁边一个工友插起一大团米粉送进嘴里,赶紧咽下:“咕嘟,啊~嗝,可不止,那棺材十有八九是前朝古墓,从里面好像还掏出一堆碎瓷片,本来应该是罐子什么的,全给机器捣烂了。”
“古董吧?这弄坏了不会要赔钱吧?”
“谁知道呢,那一挖下去全都坏了,就剩一堆烂木头跟碎瓦。”
“兴许还有什么好东西在里边,诶,要不我们一会儿过去看看,兴许能有什么东西,不看白不看。”江哥推了一下旁边的工友。
“行啊,王闽,你去不。”
“行,吃完。”王闽对此无所谓。
饭后已经是八九点了,工地上还亮着大灯,他们四个溜到工地西头,不远处就看到有两个跟他们穿着一样衣服安全帽的人蹲在一堆黑土边,一动不动。
“嘿,他们比咱们还先来,看来没什么好东西。”
“来都来了,看两眼又不碍事,妈的,什么味儿啊,这么冲!”那人说着扇了扇鼻子。
四人慢慢溜达到坑边,朝里面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王闽过去拍蹲着的两人的肩膀:“你们在看什么?”
这么一拍,就感觉那人身上簌簌落下土来,衣服跟纸糊的一样破开一个洞,一股更明显的土腥气夹杂着腐臭的味道传来。
王闽朝那个黑色的土堆看去,是一堆泥土夹着着纤维、木块,勉强还能看出方正的形状,想来是连土一起整个挖出来放到一边的。
“诶!诶!”旁边的工友也推了两下,发现这两人都不动,王闽弯腰朝他们脸上看去,黑乎乎看不清,就打开手机电筒照了一下。
那人半边脸上坑坑洼洼的,有着一个个小洞,另外半块脸皮挂在下巴上,一只眼珠不知去向,粘稠的液体从眼眶中耷拉出来,滴落在地上。
“妈呀!”王闽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朝工地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其他三人本来要上前招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跟着王闽一起狂奔,一直跑到宿舍门口才停下来。
“怎……怎么了,你跑什么啊!”一个人靠着塑料板问道。
“你看到啥啊,见鬼啦?”
王闽一直摆手,喘了好一会才说:“鬼……鬼,没错,见鬼了!他脸……脸都是烂的!就脸这,没了好大一块,都看不到眼珠子,全都是烂的!而且你们没闻到味道吗!快报警!报警!”
说着,他用手比划,然后猛然一惊,就要掏出手机。
“诶!等下,别打!”一个工友赶快拉住王闽;“别打!要是报警了,警察过来封了场地,肯定要拿咱们录口供的。”
然后他看向其他两个:“这可是严老板的工地,要是因为咱们报警耽误了工程,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咋办。”其中一个人问道。
“啥都别干,咱们就当没发现!”那人拥着他们三个来到偏僻处。“两条人命,咱们不报警,其他人也会报警,也就耽误一个晚上的事,咱们做黑脸没好处。”那人低声说道。
“好,反正都会发现的,咱们就不管了。”
“对,不管了。谁都不许说!”
说完,他们三个一起看向王闽。
王闽只能赶紧把手机放回口袋,表明自己的态度。
四人装模作样地在工地其他地方溜达一圈,相互编了几句口供,这才回到宿舍睡觉。
洗漱时,王闽感觉自己左手又痒又疼,用右手不停地抠着,越抓越用力。一直到半夜,王闽感觉一股寒意从指尖爬满全身,所过之处变得又麻又痒,用力抓挠皮肤的“咯吱”声被工友的呼噜声完全盖住了。
很快,王闽感觉到强烈的口渴,喉咙火辣辣的像里面塞满了棉花。他像一只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大嘴在床上喘气,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随着不断抓挠,带着腐烂气息的黑土从皮肤的裂口
中流出,堆满床铺周围,落到下铺。
不过十分钟,下铺也传来抓挠的声响,和低沉的呻吟。
王闽抓起床头的水杯,捏碎了瓶盖,把水灌进嘴里。但这点水远远不够,他拉着床沿滚落在地上,佝偻着走向卫生间,跪在地上,水龙头对着嘴打开到最大。喷涌而出的水流浸润他的喉咙,流进他的肚子,他的手臂,他的大腿,然后从充满泥土的皮肤破洞中流了出来,变成恶心的黄黑色黏液。
等王闽再次恢复理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躺在水龙头底下,周围全是黑色的液体,夹杂着恶心的土腥味。他用力抓了两下喉咙,两团泥巴被挤了出来,湿糊糊地粘在手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泥团,勉强起身看向镜子,只见自己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的裂口,腐烂的皮肤倒卷着,随着挤压和抽动,有黑色的泥水从里面流出。
“啊!啊!啊啊啊!”王闽看着破烂的皮肤,失控地大叫起来,用力抓着自己的脸,摸着自己全身的皮肤。
过了好一会儿,王闽稍微冷静一点,这才发觉自己叫了这么久,房间里却悄无声息,没有一个工友被吵醒过来查看情况。
他踩着水流,挪出厕所,就看到地上趴着两堆黑色的泥土,上面分别盖着破烂人皮和头发。
一步步朝床铺走去,却只看到床铺上一堆堆黑色的人形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