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高三学生期盼已久的一个完整周末，许念知打算去陈戈家里看看情况，但学校突然通知要开一个在许念知看来完全无关紧要的会议，而且要求必须全员到场，去晚了还要被通报。
许念知见怪不怪，美好的双休日又要被占用一个上午，她早就习惯。
由于会议座位是按照年级和班级编排的，许念知旁边就是李海洋，她在李海洋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地坐了下去。
许念知还没坐稳，李海洋就开始十连问，“许老师，咱们每个大周都要开会吗？”
“看情况吧。”许念知淡淡开口。
“会议要开多久啊？好不容易休息了我都还没睡懒觉呢。”
“不固定。”
“许老师，你昨晚几点睡的？”
“忘了。”
你管我几点睡的。
许念知发现李海洋越说越往她这边靠近，因为她闻到了长期没洗头的头油味还带着难以形容的体味，直往她鼻腔里灌。
李海洋像是丝毫没感觉到许念知不想搭理他，理所应当地提需求，“许老师，改天你带我去村里面转转吧，我一点都不熟悉这里。”
许念知捂住口鼻，皱起眉头，“你往那边去去，不要再挤占我的位置了。”
许念知头皮发麻，她对这种人莫名感到十分烦躁，尤其是异性。
“什么？许老师你说什么？”李海洋像是没听清许念知捂住口鼻后的模糊声音，又更加靠近了一点。
许念知实在受不了，推了他一把，“别说话了！坐远点。”
许念知力气很大，李海洋猛地被推到一边，直接傻了眼，后知后觉自己遭到嫌弃，半天反应不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开始许念知对他那么热情，现在又这么明显的厌恶，他还觉得自己要主动起来，这样很快就能拿下，自尊受到重创让他一时半会一动不动。
女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是他在三个小时会议里根据头脑中纷乱想法出的结论，之前向来自认普通的他，在工作后认为自己不普通后好不容易主动了一次，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
会议结束后，许念知直接来到了陈戈家，路上碰见了独自溜达的大飞，大飞见到亲爱的主人激动的在许念知周围又跳又跑的，毫不犹豫在许念知膝盖的裤腿上留下一对狗爪印，兴奋劲一直持续到抵达陈戈家门前。
大飞一看是熟悉的老地方了，许念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一溜烟从并未关严的门缝里溜进去了。
“大飞！我还没敲门呢。”许念知小声喊了一声。
陈戈家她已经很久没来了，除了工作忙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这也很正常对吧，许念知心想，哪有老师总去学生家的。
好巧不巧，大飞在院子里转头对着许念知叫了两声，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还不进来。
许念知扶额，陈戈家里应该有病人在休息，大飞有点不礼貌了。
许念知有点抱歉地想着，举起手刚要敲门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走路没声音的陈戈与许念知四目相对。
许念知怔愣了一下，举到半空中的手放下，略微尴尬地一笑，说道：“陈戈，好久没来你家家访了，听说你爸爸回来了，我……”
许念知还没说完，就被陈戈拉着手腕牵着她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许念知有点懵，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今天的陈戈好像很不一样，除了脸色憔悴外，眼睛里好像没有光了，整个人带着一丝孤独和绝望的气质。
陈戈拉着她边走边解释道：“老师，下次不要直接来我家了，陈卫国回来了，我不想让他接触到你。”
两人来到房子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这里有一大块平地，没有被农田覆盖，而是竖立着一棵棵白杨树，当然现在是冬天，树上早就光秃秃的只留下几片干枯的叶子。
生长了三个季节的树叶变成落叶，此时将这块平地铺满，人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里和整个村子很不一样，许念知恍惚间好像身处在空无一人的远方树林里，环境一变她暂时选择忘记了自己来的主要目的。
她开口问道：“陈戈，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我经常会来这里背书，离家近而且很少会有人。”
陈戈拉着许念知一直走到树林中间也没有松手，期间许念知轻轻地挣脱了几下，陈戈也并没有松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许念知在心里轻轻叹了几口气，看陈戈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多点包容吧……
陈戈一直走到树林最深处，才停下了脚步，地上正好有块大石头，可以供人坐下。
陈戈终于松开手，开口道：“老师，坐吧。”
许念知看了看那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许念知心想，原来走这么远，就是为了有个能坐的地方，陈戈你也太有礼貌了，比大飞好点，不过大冬天的，石头有点凉。
她悄悄活动了几下手腕，陈戈手劲还挺大。
随后，陈戈也在许念知身旁蹲了下来。可能是觉得站着俯视老师说话会不礼貌。
陈戈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沉默了。
许念知整理了一下措辞问道：“听说你们昨天去医院了，你爸爸情况怎么样了？”
陈戈低垂着眼，“还好，没什么大问题。”他停顿了几秒说道：“老师，我宁愿没有家人，也不想要这个父亲。”
许念知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个老师都知道其中缘由，更何况陈戈自己，她没有多问只是安慰道：“不想要就不想要，没有尽到责任义务的父母也确实不配称之为父母。”
陈戈眨了下眼，抬头看了一眼许念知，似乎是得到了鼓励，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啊。”许念知继续说：“我是老师，就算接触到陈卫国也没什么可怕的，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谈个话还得来你的秘密基地。”
陈戈有点急切地回道：“不行的老师，陈卫国就是个无赖，十足的赌徒，而且他最会利用别人的好心，你要是跟他说上几句话，他甚至会大言不惭死皮赖脸的找你借钱。”
陈戈低下了头，“所以，老师，碰到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
许念知正色道：“那你呢？陈戈，你对待这种人还要像照顾你奶奶那样，照顾他到老吗？上次请假为什么不说实话？”
陈戈听出了许念知话里了严肃，他摇摇头，“我不会的，对不起，老师。”
许念知看着陈戈的眼睛说道：“照顾病人很辛苦的，一日三餐要做，日夜不分看护，都这个时候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频繁请假，耽误自己的学业。”
陈戈同样看着许念知，定定说道：“好，老师我会听你的。”
许念知满意笑了下，摸了摸陈戈蓬松的头发，缓缓道：“老师希望你能像同龄人那样，最大的烦恼只是现阶段学习的问题，除此之外可以开开心心的，有自己的爱好和热爱，只对自己负责；而不是背负着大人的责任，承担过多的压力，过度担忧自己的未来而每天都没有笑脸。”
陈戈觉得脸庞有点发热，他不敢再直视许念知，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认真听许念知说着，但他脑子开始变得空白，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记住，只依稀记住了几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