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钊沉默了一会儿,“说的有道理。”
“关乎太多人的身家性命,的确不能因我一人贻误军机。”
顾喜喜点头,露出期待的笑。嗯嗯!就是这样!早点想通早点回去吧!
慕南钊抬眼,竟也勾起笑意,“所以你放心,我已预留了足够的时间,定能如期回到军中。”
顾喜喜呼吸一滞,“你!”
慕南钊尤嫌不够,故意曲解,“多谢顾老板一片关怀,我心里有数。”
顾喜喜气结,“罢了,随便你。”
她又重重嗤笑一声,瞥向他,“你说这两天要跟着我?”
“可你在征战中途脱队,你敢让人知道你人不在军中,反而出现在距离这么远的花池渡村?”
慕南钊眸光微寒,唇角却还浮着笑意,“威胁我?”
顾喜喜道,“那你就是不敢了?”
她顿了顿,解释说,“你若是能露面,也不至于让石头站在明面装相,你躲在暗处丢石子儿。”
慕南钊微微挑眉,这次他没有回避问题,竟然如实道,“没错,我一路掩藏行踪,就是不想让人知晓。”
“若被有心人察觉我在这儿,对前线安稳、村子的安全都有不利。”
顾喜喜愤然,“你明知道这么多不利,你还……”
慕南钊淡淡凝眸,“因为我有把握,行踪泄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不幸失控,我也有后手可保无虞。”
顾喜喜忽然想起何景兰说过的话,慕南钊做事一直力求缜密,他很有耐心,就像蜘蛛精心编织一张大网。
一旦他真正完成了,主动放猎物闯进来,那只猎物就再难挣脱。
顾喜喜心知继续纠缠也分辨不出个结果,便松口道,“行吧,我要去吃饭了,不就是两天吗,随便你。”
“至于你说要跟着我,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不能出门被人看见脸,看他能怎么跟?
顾喜喜留下个嘲讽的笑,步履轻快地走了。
当晚,慕南钊回到西屋,陈设都没变过,只是床上……
他随手一拈,看着指尖捏着个几根猫毛,俊颜紧绷,“石头,这是什么?”
石头抱着张婶才给的枕头走过来,“猫毛啊,可能是夏天了,小花最近掉毛有点儿多。”
小家伙知道先生爱干净,放下枕头,弯腰在床上使劲儿拍了几下。
油灯照亮,细软的猫毛飘飞在空气中,随风而舞。
慕南钊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急忙举袖掩住口鼻。
“你让小花睡在我床上?”
就是因为在石头村时触碰过小花,他才发现自己有瘾症。
只有接触猫才会发作,眼睛发红,皮肤起风疹且热痒难耐。
石头理所当然道,“这已经是我的床了,喜喜姐说,您这次回来只是暂住,让我忍一忍,暂且跟您挤同一张床。”
话还没说完,慕南钊已经开始打喷嚏了。
他连串阿嚏阿嚏地逃了出去……
石头带着小花去顾喜喜那屋玩了。
听他描述慕南钊过敏的反应,顾喜喜、何景兰捶床狂笑。
何景兰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他以前从没养过小动物,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个缺陷。”
顾喜喜笑够了说,“不过还是帮他保密吧,免得上了战场,别人迎面扔一把猫毛,就能给他撂倒。”
两人又一阵大笑。
西屋,慕南钊坐在桌边,隐约听见院子那边传来的笑声。
方才看石头抱着小花跑掉,那欢快的小步伐,摆明就是向全家人宣告去了。
慕南钊面无表情地磨了磨后槽牙。
看来自从他离开了村塾,刘夫子每日布置的课业还是太少了。
张婶一面铺上新换的床褥,边忧虑道,“小慕啊,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点,成日三病两灾的,我还头一次听说有碰不得猫的毛病。”
“明日叫姜老头给你开个强身健体的方子,若不趁年轻好生调养,再过两年只怕不好生养。”
慕南钊听见“身子弱”本来还一笑置之。
待听到最后,他差点连肺脏都要咳出来了。
张婶临走前看了眼,摇头叹气,“挨,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
慕南钊捂着胸口咳嗽,绝望地抬头看着张婶出去。
他早就好利索了!
他不是病秧子!
次日早上,顾喜喜没出门,在家准备下午去土地庙要说的话。
慕南钊也安安分分待着,像从前一样帮忙劈柴、挑水。
何景兰推门进屋,“喜喜,我已经命人按你说的,通知到了本地顾家几位主事人,他们应承会挨个儿传达,下午能到的人一定都到。”
顾喜喜颔首,“多谢。”
“今天又这么热,我煮了金银花蜜枣汤,你喝一碗再去村塾吧。”
今早头两节课是刘夫子的,因此何景兰可以晚点儿去。
何景兰出去,看见慕南钊正在劈柴。
昨晚解释清楚,全家人都知道他们是发小,顾喜喜也把隐瞒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两人也就不用假装不熟了。
何景兰走过去,看了看地上的柴火块儿,“好辛苦啊,热不热?渴不渴?”
“你知道喜喜煮了金银花蜜枣汤吗?不知道吗?”
何景兰得意地掐腰狞笑,“喜喜担心我中暑,让我喝一碗甜汤再去村塾。”
“你何时有过这个待遇?”
啪嚓,又一块木头裂开。
慕南钊头也不抬,冷漠脸继续劈柴,“哦。”
何景兰做鬼脸,学他的语气,“哦。”
她如小蝴蝶般翩跹而走,边欢快道,“我懂你,你就是嫉妒。”
“不过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我顺手帮你盛一碗,就放在小桌上,你等会儿记得自己喝。”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劈柴声更密更响亮了。
午后,花池渡村土地庙。
顾喜喜等人进去时,土地庙大大的场院上早已人头攒动。
顾家众族亲也到了,按顾喜喜说的每家挑一个人作为代表前来,免得人太多了,乱哄哄的,站不下也听不清。
老钱已经在最前方等着了。
顾喜喜走过去,下意识先往人群中看。
紧接着她自己又觉得好笑。
胡思乱想什么呢,这里众目睽睽,慕南钊怎么可能跑到这儿来?
方才出门没见他,应该在屋里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