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呼哧呼哧的喘着白气,像是要晕倒,一只手扶着餐桌,一只手扶着头,良久,看了眼方野:“野子,你什么意思啊?”
方野又往嘴里塞了块肉:“放心,死不了,一会儿就醒了。我的意思就是,以后这男的,如果再敢来这个家里,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不敢来为止。”
“凭什么?”林雪把脸凑到了方野面前,“凭什么啊?”
方野低头吃着饭,静静的回答她:“凭你不靠谱,凭他没能耐,一个见天混在棋牌社的人,你想什么呢?浪子回头?电视剧看多了吧,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他才多大,比你得小十几岁,不切实际的梦就别做了。”
“十岁!”林雪喊了一声,“他就比我小十岁。”
“行,就算是十岁,”方野抬头看着她,“那也三十多了,早结婚了吧,他敢勾搭你,是离婚还是丧偶?”
林雪没说话。
方野笑得更大声:“人家有老婆?那你呢,心甘情愿当个大龄小三?”
林雪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使劲儿喊着:“那也比你喜欢个男的强!”
方野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喜欢男的,你挺能沉得住气,比折腾我的时候,能忍多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突然想起了方甜,拿到手里的打火机又放下了。
林雪哑着嗓子喊,看得出刻意压着声音:“你还要不要脸?你还好意思说出来?我都替你害臊,你……伤风败俗!”
烟在方野的嘴里一颠一颠的,他并没有拿下来,叼着烟说话也很清晰:“你大点声喊,喊得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男的,省的我挨个解释了。”
巴掌不扇到自己脸上,是不知道疼的。
这话骗人。
因为即便是脸上已经有了五个清晰的指印,方野依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抬头看着妈妈,说不清是什么眼神,好像表达了很多情绪,又好像只是空洞的看着,没有一丝丝感情。
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很快就低下头,闷声吃着饭,满满的一碗米饭,还给方甜夹了块肉,然后方甜收拾餐桌,他去洗碗。
林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木头一样,在方野甩着凉水出来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方野穿上了外套,把烟揣进了衣兜,林雪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野子,我……”
方野扭头,和颜悦色的:“我下午有课,晚上回来。”
其实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不是很急的事,可他还是出来了,门口的男人依然晕在那儿,但已经开始缓缓的动了几下,腿挡住了门,方野又往旁边踢了踢。
南风转北风,天阴沉沉的,灰色的云罩着这个灰头土脸的烂地方,空气中满是灰尘,喘进肺里,像是被糊了一层土。
方野背着风,点了一支烟,蹲在路旁,慢慢的抽着。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很想见齐意,特别想,却不能去,自己努力的消化着情绪,很多事就得自己扛。
不是不信他,而是他本身已经很难,整天的添乱,方野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郑君捂着青成一片的额头终于从楼道里走出来,见了方野居然还是笑嘻嘻的,叉着腿站在他前面:“哥们儿,给根烟。”
方野站起来,看都没看一眼,拔腿就走,没听见似的。
“靠,装什么装!”
应该只是一句顺嘴的口头禅,方野二话不说低头捡起来地上的砖头照着郑君就甩了过去。
郑君这时候看着挺机灵,扭头就跑,砖头落在他脚后跟后面一点点,碎的四分五裂。
方野去了跆拳道班,隔壁的拉丁舞跳的火热,他坐在小椅子上,把扔在这里的书摊平在了膝盖。
学校的书,专业课,方野虽然不太上课,但并不表示他不会,他不是个笨人,常常在考试前彻夜突击,很准确的就能找出考点,不求高分,只求能过。
毕竟补考费挺贵的。
而且他也靠这个赚钱。
补考费的一半,能让你及格,破学校监考并不严,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不多就得了。
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固定客户,那几个客户混日子不学习,为了省点补考费找上了方野,在期末方野受伤的时候,一片哀嚎,考完试还没出成绩,就转来了定金。
方野没收,说的明明白白:“今年要加价。”
“为什么呀?”
方野耐心的解释:“不然你去三考,估计也过不去,拿不到毕业证这种事,你能承受得了就行。”
他也要参加补考,所有科目,预示着他要出大血,虽然这个破学校的毕业证没什么含金量,但总归要比没有的好。
他不笨,他曾经也是想要个好未来,方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了这些,摇摇头笑了,继续去背书。
收了钱就要办事,退钱这种情况,比割肉还让他疼,算下来,也是可以赚一点。
赚一点是一点,钱都是一分一毛攒起来的。
下午两节课,方野其实心不在焉,但逼着自己打起精神,下课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终于又熬过去了。
一个小女孩拽了拽他的手:“齐老师什么时候还来?”
方野笑着问:“你喜欢他?”
小女孩重重的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帅。”
果然还是做小孩最好,方野也重重的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打扫完教室,时间也还早,接到了刘滨的电话:“出来喝点?”
“行。”
刘滨突然乐了,方野莫名其妙的:“乐什么?”
“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还以为不能来呢。”
方野只是恰好也想喝点。
路边摊,塑料薄膜围起来的小棚子,烧烤和麻辣烫,再加上几瓶勇闯天涯,是解决烦闷的最好办法。
这里的人都这样,不然怎么会天天客满。
刘滨低头吃了口麻辣烫,撇撇嘴:“没我妈做得好吃。”
方野却举起酒杯:“来,走一个。”
刘滨斜着眼睛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野仰头干掉了一杯:“没事啊,挺好的。”
成年人的内心世界总是不显露于声色,能用几杯酒释怀的情感,用不着再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