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的床很舒服,被阳光晒了一天,暖呼呼的,窗帘因为太慌乱没拉紧,留了条缝儿,傍晚的太阳透过那条缝儿照进光来,落在了方野的后背上。
汗涔涔的,肌肉因为绷紧又放松,轮廓格外清晰。
他的手指在齐意身体上画着圈儿,一个又一个,有点害羞又有点勇敢的问:“意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我,不是头一次吧?”
齐意笑了,摇摇头:“不是。”
方野脸色大变,连装都装不了,手指也不画了,表情也黯淡了,默不作声的往旁边靠,像是一只摇头晃尾讨喜欢,又被甩了脸子的狗。
浑身上下透露着我很不爽。
齐意大笑,但绷着,没敢笑出声,他探出身把方野紧紧的抱在怀里,箍着胳膊,在他脑门上叭叭亲了两下。
“这是第十二次。”
“我都记着呢。”
方野蔫蔫的,嘴角却开始上翘:“还得是你们聪明人,这都记得住,真厉害。”
他低下头:“我就记不住。”
齐意伸出手来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傻。用光了一盒了,刚刚……又拆开两个……这种事情还用记?”
的确是不用的,可方野都知道,除夕夜的烟花,北风呼啸的下午,阳光很好的清晨……
还有白露叮嘱齐意不能洗头的日子。
一身汗,真是需要洗个澡,不洗的话觉得身体能发霉,齐意走进浴室的时候,方野跟在后面就进去了。
“我帮你洗。”方野脸不红心不跳,伸手就把花洒拿在手上,打开了水。
齐意比他还坦荡,虽然伤的也不是手,可他总觉得,这样的好事,拒绝就不是人。
总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那叫没礼貌。
还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
齐意独立,很小就自己照顾自己,洗澡当然也是自己洗,爷爷奶奶把他丢进浴室,就不管了,老人家弯不下腰,又怕踩了水滑倒,管他干不干净,洗掉一身的汗,舒服睡个觉,就行了。
方野洗的很仔细,他穿着睡衣,把水浇在了齐意身上,冲掉一身汗,又抹了沐浴露,桔子味的沐浴露,有一种甜腻的香味。
那个澡理所当然的洗了很久。
热水器容量小,齐意最后只是用凉水随便冲干净,方野的睡衣湿透了,扔进了洗衣机。
晚饭是叫的外卖,这个地方的确没什么好吃的,可人要饿疯了,吃什么都香。
四个菜,两大盒米饭,必不可少的是齐意的可乐,还有方野的啤酒。
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喝点小酒,聊聊天,一起学习。
没错,学习。
方野把书摊在膝盖上的时候,齐意一直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仰头就笑了:“意哥,我开学要补考,补考费挺贵的,得一次过。”
“你们学英语?”齐意拿过他的书放在手上看了两眼。
方野点点头:“对,大专也考英语的。”
“我,我没别的意思,”齐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方野说。
“我知道。”
齐意只是随便翻了几页,就拿出了红笔,伸手招呼了一下方野:“这块背下来,这一页得多看看,没准作文就从这里考,还有这个,这个,要背。”
“你是不是不怎么听课啊,书倒是很干净,就是一个字都没有。”
方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听点的……不过,我可从来不挂科,有一次倒是差点挂了,不过那老师爱喝酒,我就把我爸以前留下来的一瓶好酒给送过去了,他给我及格了。”
方野看着齐意:“都这样,不是什么好学校,基本操作了,没人说三道四,比补考合算。
“我又没说什么。去吧,好好看,考过了也送我瓶好酒就行。”齐意伸手摸了摸方野的头。
“我明天就给你拿来。”
“明天……”齐意愣了一下,接着说,“明天我要回趟家。”
“意哥,”方野立刻站了起来,“你……犯不着回去吵,真的,别担心我,比这难看的事我见的多了,我没事的。”
“也不全是因为你,”齐意皱了皱眉头,“我也受不了了,我以为自己能忍着,可也架不住这么闹,你就当……就当我扫除障碍,只想一心一意的学习好了。”
齐意回家挺早的,到了门口也还没有七点,坐的是早上第一班公交车,没堵,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了一点。
这个小城最贵的小区,房子是一梯一户的,二百多平,算不上豪宅,但是比起妈妈曾经住过小饭店后厨木板搭的床,已经算是天堂。
齐意至今都记得当年妈妈是怎么样欢天喜地的搬家,又是怎么样神情黯然的独守空房。
当然,可能也算不上空房,只是那时候齐意小,不懂事,心里为妈妈打抱不平。
虽然从没说出来过,但是,他也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真切的偏心过她。
很久没回来了,还行,密码锁里留着自己的指纹,他到了楼下打过妈妈电话的,没人接。
想了想,这个时候肯定是没起床。
于是,他就上了楼,熟练的打开门,门口高跟鞋扔的左一只右一只,齐意用脚踢到了一起。
身体僵了一下,把那双耐克篮球鞋也踢到了一起。
客厅很宽敞,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早早的就落了满地,沙发上扔着妈妈的连衣裙和皮草外套,齐意看了看,还有男士的风衣和运动裤。
他笑了。
以为妈妈过得寡淡,外面玩玩,也是知道分寸的,却始终没想到,傻瓜竟然是他自己。
餐桌上有一瓶开了的红酒和空掉的红酒杯,齐意拿起红酒往里面倒了半杯,仰头喝掉,又倒了半杯,举在手里。
他其实能喝一点酒,不多,但也不至于沾酒就倒。
如果耍酒疯,那也只是因为他很想耍酒疯。
卧室的门虚掩着,整个房子的装修是妈妈做主,土豪风,到处都是闪着光的金黄,齐意走进卧室的时候,被闪了下眼睛,皱了皱眉头,拎着红酒杯和酒瓶坐在了梳妆台旁的椅子上。
床上那个一脸疲倦连妆都没来得及卸掉的女人睁开眼睛时,齐意已经喝了很多。
却没有醉,脑子里很清楚,声音也没在抖。
他举着酒杯冲着口红糊了一脸的女人晃了晃,笑着说:“早上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