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一直坐在车里等着齐意，等得心焦。
火燎过一样，但又真的不敢动，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其实犹豫过要不要说出来，一边觉得就那样吧，爱谁谁，一把年纪的成年人，自己惹事自己担着。
一边又觉得还是得让齐意知道，这是他的事，要不要做，要怎么做，没资格替他拿主意，他得自己扛。
只是，会伤心一次。
方野等的实在难熬，下了车，车钥匙揣在兜里，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包烟。
抽到第二支的时候，齐意出来了。
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和以前一样，平静的走下台阶，迎着北风，刘海乱摆，眼镜下面是一双略带疲惫的漂亮眼睛。
他站在离方野几米远的地方，静静的和他对视，直到方野招招手，招呼小狗一样，他才笑了一下，慢慢的走过来，和方野站在了一起，靠在车上，接过了方野手里的半支烟，轻轻抽了一口，呛得咳嗽。
手指举着烟，一只胳膊撑在方野肩上，咳得眼泪一直往下流，他伸手擦了擦，没纸巾，想抹在方野身上，被他瞪了一眼，低头擦在了自己衣服上，嫌弃的皱皱眉。
“走，回家，吃饺子！”齐意踩灭了烟头，手伸进兜里，“哎我车钥匙呢？我车钥匙呢？”
他快速的翻遍了自己的衣兜和裤子口袋，根本没给方野说话的机会，只是一直念叨着：“车钥匙丢了，车钥匙丢了，车钥匙丢了……”
失心疯一样。
方野愣了愣，赶紧从自己衣兜里拿出了车钥匙，晃到齐意眼前给他看：“这儿呢，意哥，在我这儿呢。”
“我车钥匙丢了。”声音里满是委屈。
方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双手捧起了齐意的脸，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特别温和特别缓慢的告诉他：“意哥，没丢，真没丢，在我这儿呢，我们现在回去吃饺子，好吗？”
“好吗，意哥？”
齐意点点头，眼泪已经开始汹涌，但也就汹涌了那么两分钟，甚至连痛哭都不算。
心里好受了不少。
不管怎样，方野喝酒了，得他开车，上车的时候，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喝了两口水，深呼吸，竟然也平静了下来。
他才不是伤心呢？
只是觉得累。
这个破地方，他一点不喜欢，他只是喜欢这里的一个人而已，路上没两辆车，烟花正是喧嚣的时刻，春晚都已经演了大半了，他们带着满身寒意回去的。
屋子里暖烘烘的，正在包饺子呢，方甜擀皮，小雨被刘滨抱着转圈走，走了两圈就慢悠悠的闭上了眼睛，困了。
春晚挺热闹的，正在演一个小品，大家都笑了，方野和齐意是在这时候敲的门，刘滨过来开门，挑了下眉毛：“你们俩赶紧的，洗手，包饺子！别想偷懒！”
“不偷懒，”方野肩膀撞了他一下，“酒醒了？记得刚才抽什么疯吗？”
刘滨扬脸看他，哧了一声：“我抽什么疯？我回屋一直睡觉来着。”
“行，真行。”方野由衷的感慨，洗了手，立刻就开始包饺子，这活他不陌生，经常干，干脆利落的让齐意非常羡慕，他不怎么会。
包的饺子都是躺着的，手动站起来都办不到。
“你怎么这么厉害。”齐意特别真心的夸赞把方野逗乐了，偷偷塞在他手里一小块面团：“去，那边玩儿去。”
齐意没走，坐在了方野旁边，陪着他包饺子，看电视，听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外面鞭炮声逐渐变大的时候，刘滨妈妈烧上了水。
这边的风俗，家里有人去世了，尤其是至亲的人，三年不能放鞭炮，所以他们今年没有放烟花，方野包完饺子洗了手，冲着齐意小声的喊：“过来。”
刘滨家的小阳台，对着楼下的一块空地，正是烟花放的最多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商量好的似的，一起点了烟花。
每一个都保持了距离，齐刷刷的飞上天，又绽放在一起，齐意眼睛看着外面，手握住了方野的手，紧紧的。
方野给他握。
两个人就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方野趴在齐意的耳边，轻轻的说：“意哥，春节快乐，天天快乐。”
快速的在齐意脸颊亲了一下。
他终于真心的笑了。
把所有的阴霾都留在了上一年。
刘滨来敲门，很重的啧了两声，方野扭过头看他：“怎么了？”
“吃饺子了。”刘滨喊着，“你们俩也该到了厌倦期了吧，怎么还这么腻，刚才我都看见了啊。”
“看见就看见呗。”齐意又笑了，拽了拽方野的手：“走，吃饺子。”
那天回到家，已经两点多了，外面只有偶尔响起的一两声鞭炮，方野洗了澡出来，齐意还坐在沙发上，愣愣的发呆。
方野也愣了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啤酒，走到齐意身前，递给他一瓶，自己喝一瓶。
刚洗了澡身上热乎乎的，喝一口冰啤酒最爽了，方野很痛快的喝掉了半罐，大咧咧的坐在了齐意身旁：“意哥，没什么事是一瓶啤酒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再来一瓶，我陪你。”
“你就是想自己喝，别拉着我。”齐意伸手点他的额头。
方野没躲，脑门上被齐意的手指戳着，他举起啤酒，两口喝光了拿一瓶，然后迎着齐意的手指往前靠近，很慢很慢，几乎一厘米一厘米的缩短着距离。
直到再往前就要贴上了，他才停下来。
呼出的酒气喷在了齐意脸上，他说：“意哥，喝了酒感觉可好了，有点晕乎乎的，还有点麻酥酥的，尤其是在床上，床垫那么软，你会觉得……”
方野故意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再往前几毫米，脸色泛红。
“你会觉得能飞起来！……要试试吗？”
他也不是询问，只是通知，手握上齐意握着啤酒的手，不大的瓶子，一人一只手的握着，你一口，我一口。
互相注视的眼睛里，已经开始着火。
齐意忽地喝光了剩下的半瓶啤酒，拽着方野站起来，急吼吼的往卧室走：“试就试，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