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待过,应该不用我再一一告诉你要做什么了”
空荡的屋子里薛锦与乐音一前一后踏进了门,冬日里难得的日光透过了窗户斜照在了地面上,让简陋的屋内乍一看竟有几分暖意和温馨,可墙面上飞镖和种种器械留下的痕迹还是揭露了它真实的一角。
“信盟是做什么的?”
“盟主没有告诉你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但若是你想报仇,那便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薛锦背对着她,声音听上去平静淡漠,可说到报仇与选择之时,她脸上的神情还是不觉隐隐变得凝重。
“报仇...”
回想起莫大娘死时的一幕幕,挥刀男子的脸就像是被印刻在了脑海中一样难以磨灭,乐音垂眸紧咬着牙关,极力抑制着心中激荡的愤恨却难以阻止报复的种子在心底生根疯长。
而自从决意要杀死那个男子之后,她就一改前几日的低迷,将所有的精力都投进了信盟之人需要精通的种种术业之中。
“咻!”
“咻!”
“咻!”...
还未破晓的天空下,她独自一人握着剑在摆放着稻草人的场域上习练。从挥剑到斩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即便汗水湿透了衣衫,一双手被磨得全是血泡也依旧不肯停歇。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如此?”
“嗯,怕她熬不住司罚本想关她两日禁闭,但也无用”
“无用?”
“没了剑,她就改练暗器,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她就同一起关禁闭的孩子贴身相搏。司罚把她单独关在了别处,她就自己在屋里练脚法”
站在商筑身后的黑衣人看着不知疲惫似的乐音,言语间除了无奈就只剩下了惊异。
“在信盟这么久,见过的孩子不计其数,虽说性情各异,可像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教习术业的业师对她可有论断?”
“其性敏悟,一点即通,颇有天资,只是这么练下去恐怕...”
“由她去吧,动不了的时候有就自然会停下了”
商筑负手淡然地说着,转身往别处走去,身后的黑衣人侧目又看了一眼还在挥剑的乐音,顿了顿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跟着商筑的脚步离开了。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乐音也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剑,转头向着他们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弯明月高高悬挂在树梢上,枯枝暗影因风而动,静谧的村落里只有一处屋子亮着烛光。黑衣人恭敬地立在桌旁,商筑则提笔在纸张上书写着什么。
“平昌王的人就快到姑南城了”
“我们的人也该上路了”
“恐怕还要再等等”
“怎么?”
“要代替那个孩子入宫的人还未选出”
“难在何处?”
“仪态举止,易容之术能更改容貌,可他们都不曾见过荷山府的那个孩子,所以要将他的仪态举止都学得别无二致还需要些时日。”
“等不了了,平昌王虽已见过他,但应该不会对他太过留心,仪态举止相似即可不必别无二致”
“是”
“哒!”
“谁?!”
屋外一声木头碰撞墙壁的声音响起,黑衣人快步冲出了门,手中的剑也随之刺了出去。
“怎么是你”
商筑看他神色有异,正疑惑就见乐音从暗处走到了门前,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你说的那个孩子是灵泽?”
“盟主...”
“是”
“为何要假扮他?”
“受人之托,护他周全”
抬手打断了黑衣人的话,商筑沉默了一会儿后竟选择了对她如实相告。
“他并非寻常百姓之子”
“我知道”
“你知道?”
“他是东楚的皇子”
乐音平静地说出了岳灵泽的身份,商筑望着她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讶异,他不曾想到岳灵泽竟会将此事告诉她。
“他有危险?”
“他受召回宫,我们只是以防不测”
“我可以”
“你?”
“我与他相处良久,他的举止仪态我早已熟记于心,就连他的字迹我也能仿效,你们没有比我更适合的择选,请先生成全”
她说罢仿照着岳灵泽的举止对着商筑缓缓放下身子作了个揖,身旁的黑衣人扭头看向了陷入了沉默的商筑,虽然谁都没有言语,但他们都清楚她的确是那个最适合替代岳灵泽的人。
碎石遍地的道路上平昌王的车马缓慢艰难地向前行驶着,青玉揽着看上去精神不济的岳灵泽不时掀开帘子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喀哒”
“咴咴”
一声异响,马车忽然朝着一边偏移了许多,被绳索拖住的马儿焦急地用蹄子刨着地上的土想要挣脱,尖锐的嘶鸣声很快就吸引了走在前面的平昌王。
“怎么回事?”
“回王爷,是马车卡住了”
“拉!天色暗了,不能在这种地方逗留”
“是”
十来个士兵凑到了马车前,有的拉有的推,可折腾了许久马车却好像有越陷越深的迹象。
“还是请姑姑和殿下先下马车吧”
“殿下昨日染上了风寒不能受风,劳驾百长先替我从后面的马车为殿下取一件宽大的衣袍来”
“请姑姑暂候!”
“呀!”
“拉!”
青玉扶着被一件宽大斗篷盖得严严实实的岳灵泽退到了路边,眼前的士兵还在继续推动着马车,又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一个士兵从前面的人马中折返了回来。
“天色已晚,王爷已在前方扎营,请殿下和姑姑移步”
依靠着一面断崖的空地上几个营帐已经被支了起来,燃烧的巨大火堆前还有士兵不断往中添加着木柴。
青玉扶着不曾露面的岳灵泽在士兵的引路下走进了一处简易的营帐中。
断崖上四个黑衣人远远注视着他们的动向,随后余一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先生,我等奉盟主之命前来接应”
“只有你们?”
“足矣”
“就是他?”
余一的目光看向了隐藏在他们身后戴着黑色幂篱的身影。
“是”
四个黑衣人纷纷退开,让他得以看清他们身后之人的全貌。
“先生”
不等再开口,那身影摘下了头上的幂篱,露出了与岳灵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向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就连声音也听不出什么分别。
但若真要与真正的岳灵泽相比也并不是毫无破绽,只是那样细微的差异若不是经年累月的相处恐怕也是难以察觉的。
“子时动手”
“是”
漆黑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子,营帐的火堆被深夜的山风吹得飘摇,子时一到,一见平昌王帐中的烛火暗下,换上了一声夜行衣的余一便提着剑悄然跃下了断崖直奔营中。
“有刺客!”
“保护王爷!”
青玉守着陷入昏睡的岳灵泽,一听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赶忙也站起了身,帐前拿着刀枪的人影接连闪过,帐后一把匕首刺入,紧跟着两个黑衣人就带着易容成岳灵泽的乐音钻了进来。
两个黑衣人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岳灵泽,话不多说用斗篷盖上之后便迅速离开了营帐,青玉见状也忙将架子上的宽大衣袍套在了乐音的身上,又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烛火。
“走”
“来人啊!有刺客!”
起火的帐子里青玉扶着被裹住的乐音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周围的士兵见状也赶紧迎了上来把他们护在了中间。
营帐外一队黑巾裹面的刺客从黑暗中冲出,看着此时已经混乱的营帐不觉有些困惑。
“怎么办?”
“上!”
手臂被划伤的平昌王被一众士兵挡在了身后,余一和两个黑衣人瞥见外面的刺客已经到来趁着混乱一面挥剑一面各自朝着营帐边缘逃去。
得知平昌王遇袭,驻扎在别处的士兵也都接连冲了上来,重重火光下在营帐正中厮杀的刺客听见了这震天的呼喊,再想要撤离时才发现为时已晚。
“不是说他的兵力都去截杀少将军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中计了!”
芳绣宫
“你要离开筑京?”
“我既探得平昌王的人欲在少将军回京路上设伏,就理应前往接应,以保少将军能顺利带兵回城,只是要委屈你独留京中等待”
“...若是平昌王能死在我派去的刺客手中倒也无妨,可要是他没死...”
“我必定会赶在他之前回来,我只带一队精锐,剩下的人留在筑京供你差遣”
“......”
看她一脸的犹豫,罗风说着握住了她的手,笃定的语气和认真的目光不断动摇着她的内心。一番咬唇思索之后,她还是蹙眉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驾!”
宽敞的街道上,身穿盔甲的罗风带着几十人策马疾速朝着城门奔去。
“开城门!”
守在城门前的士兵听见了马蹄声转头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便立刻将挡在了城门前的梐枑迅速移开了。
“驾!”
“吱呀~”
被马蹄带起的尘土还未落下,沉重的城门就已再次闭合,罗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暗安静的城池,似乎已经看见不久之后在这里燃起的火光。
“噗呲!”
鲜血染透的土壤上一把长剑刺进了土中,满地的尸首间平昌王一脸阴沉地从中捡起了一个刻有荣字的令牌。
“荣氏...”
“报!”
山坡下一个士兵把着腰间的长剑一声高呼来到了他的面前抱拳跪了下来。
“王爷!风鹤已率领一队精锐离开筑京!”
低头肃穆地看了他一眼,紧握着手里的令牌,平昌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今陛下病骨支离,贵嫔荣氏胆大包天!谋害皇族,狼子野心,天公俱见!众将听令!随我速归筑京勤王!杀奸妃!安天下!”
“杀奸妃!安天下!杀奸妃!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