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在一生的生活中,都是枯燥乏味的。
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害怕独处,因为她独处时总会剖析,曾经的浅薄与无知。
她的心灵很难接受她灵魂的剖析,一名下岗女工,该怎么样活着?
这个声音在不断追问她,她会觉得焦虑 ,也会觉得烦躁。
一人独处时,她又感到空虚,感到迷茫。
她始终处在迷茫和空虚状态,她拒绝和曾经自己的浅薄与无知和解。
所以她无法享受宁静的生活。
她才在金都酒店,有心机的等待一个人。
祁连雪坐在沙发上,他有些微醉。
赏花要看半开的花,喝酒只喝到微醉。
有权的男人让女人倾倒,此时在她心里祁连雪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酒醒还醉醉还醒,是一个男人藏龙卧虎的一种境界,嗜酒如命的男人,是做不了大事的。
张亦然你唱啊,唱的是空城计,还是苦肉计?
还是项羽宴请刘邦的鸿门宴?
我和你是不同道上的两个人,没有相互倾轧的理由。
张亦然。
你不是项羽,曾经的你只不过领着两条狗,宋军,王发财。
没人敢惹你,我和你在一条独木桥上争执,我是给恶狗让路。
可你把我也当做狗。
我是人,我也不是刘邦,我只想跳出农门,和你过平等的生活。
现在你唱的哪出戏?
给我表演一下,你跳得舞蹈也是优美的。
祁市长。
老同学。
我只是为30万市民操心的市长,醒醒酒。
我也是金城市的市民啊,有这个义务。
张亦然。
你油嘴滑舌,巧舌如簧。
我是市长,单独和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在小院里。
谈工作?还是谈生活?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们都是成年人,让外人看见影响可不好。
我帮你是出于道义,送我回家····
祁市长。
你吃一点饭,我送你回家。
祁连雪惊愕的看着桌子上的几碟小菜。
原来张亦然颇有心机,提前安排邀约,小院的饭菜,在两人进入小院十分钟前,她已做好,然后无关人员走人。
所以小院看起来宁静致远。
一小碟蒜泥凉拌黄花菜。
三月的黄花菜真是时令,春天蒲公英蛰伏的地里攀出来。
那是冬天欠下的债。
春天来偿还。
黄花菜蛰伏了一个冬天,吃起来非常美味
她又在锅里盛了一碗家常面条。
面条很平常,就是在开水锅里下点小米,小米熬成糊状,然后往锅里下面条。
面条出锅后,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呛一点葱花。
祁连雪属于礼节性宴请,宴请上繁文缛节的程序,同僚之间的暗算。
所以他没有吃饱,他曾经家贫,吃的葱花呛白水面条。
那是小时候妈妈的味道。
现在宴请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让味觉失灵了。
葱花呛面条,他已很少在记忆里,那香喷喷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
祁连雪尝了一口,
葱花呛白水面,妈妈的味道。
这饭是怎么做出来的?
祁市长。
白水面条,吃的就是一种家乡味道。
我喜欢春天家乡绿油油的麦苗里,藏着的黄花菜。
每年春天,我们要吃野菜。
你也尝尝。
祁连雪一听到,张亦然和他扯同学关系,一个人童年的不幸要用他一辈子的人生偿还。
少年的仇恨刻在灵魂里,莫欺少年穷,不负糟糠恩。
也许是祁连雪过于敏感,听到张亦然说少年往事,气就不达意出来。
我们是同学吗?
只有我祁连雪才吃白水下面条。
你们是城里人,也吃白水下面条?
他气得就把碗里的白水面条,咚在桌子上。
“张亦然,你是寒碜我”。
碗里的白水面条汤溅到,她的胸口。
张亦然一看祁连雪生气了。
赶紧解释。
其实我在少年生活和你差不多。
属于吃不上肉,嘴上抹猪尿泡的女孩子。
内心里有小市民的浅薄与无知。
他们两人突然发现,生活的历练,居然有了共同话题。
祁连雪知道张亦然尊崇他,至于张亦然暗恋他。
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一个成熟风韵的女人,和一个意气风发有魅力男人,没有爱情可言。
只有内幕交易。
张亦然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祁市长。
这个卡号,密码是明码。
只要在卡上输上这个密码,你就有四十万。
请个老师吧,你孩子爱画画,我也是一个女人,知道你的难处。
你的孩子怕见生人,是左手残缺。
给孩子存点教育金,你不知道一个底层的女孩子生活有多艰难?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说得话。
祁连雪呆呆的望着张亦然,又望望银行卡,然后站起身,走过去。
他把小院门下意识关紧,又重新坐在沙发上。
冷冷地说:“你给我四十万,为什么?”
你的润笔费。
我就写了“金城水煮鸡,不要卖假货。”十个字。
你还省了一个字,让你不要卖假货,变成了“不卖假货”。
九个字就值40万吗?
张亦然。
我和你没有利益共同体,在经济上也没有往来,你为什么送我四十万?
嗯····
你的价值就值四十万。
这就是钱,它的生命只有五千年,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泥板上,在亚细亚海边贝壳里,在太平洋岛屿的石头上……
钱现在还在延续下去,钱又放在他面前。
让他选择。
钱啊。
是如此冰冷,又如此炽热。
钱啊。
让欲望成为欲望,让交易成为交易。
欲望得不到满足,人就痛苦;欲望一旦满足,人就无聊;生命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钱啊。
又让自由成为自由,财富成为财富。
钱啊。
在有形与无形间衡量一切。
钱啊。
成为人生天平的一个砝码。
祁连雪感叹良久,看着这张银行卡是自己揣在兜里,还是主人给他揣在兜里?
他沉思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不是我的那九个字,价值值四十万。”
“而是人民给的权利,值四十万。”
“人民的权利值四十万。”
祁连雪还处在酒醒还醉醉还醒的状态。
他平静的说:“张亦然。”
“我的书法好的韵味在哪里?”
我的字值钱,就是你篡改的,政府要求你不要卖假货。
变成了你商人的高境界,从不卖假货。
张亦然。
我难道不知道你的心思。
因为我是市长,我能给你食为天超市带来利益。
我的存在就是。下面的人不敢检查你的违规,甚至个别人和你同流合污,做出坑人的事情来。
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
有了利益了我就是你的父母官。
你的资金链断裂了,我就是贪官。
要实名举报。
哈哈,你四十万我收下了。
祁连雪冷笑着。
他苦难太过深重,他所从事的职业,又不允许他堕落。
只有支撑着童年苦难,在人生路上匍匐前行。
他每走一步,如同赤脚踩在戈壁石子路上,那种刺痛感,只有童年贫穷赤脚的孩子经历过。
也只有他祁连雪才懂,那种涌上眼底的委屈和痛苦。
你不是暗恋我吗?
祁连雪拽过张亦然,把她前胸撕开了。
他拿出手机放在桌上。
张亦然。
你举报啊。
我拿了你四十万,又把你的衣服撕开了。
连雪。
你喝醉了。
张亦然生气的把衣服扣上。
我没有醉。
他又把张亦然拽过来,剥开衣服……
撕开她浅红色乳罩,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突然他清醒了,他也曾付出惨重的代价。
祁连雪还是有自制力,张亦然的胸部也就那么回事,只不过比老婆的大一点,丰满一点。
祁连雪在金城化工厂,曾经和郭燕燕谈恋爱。
第一次……
软软的,暖融融、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祁连雪扣上张亦然的衣服。
他抽搐起来,眼角挂着泪花。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茶几上,然后他嘤嘤的大哭起来。
口里喃喃说着:“生活不容易,就是我这个市长也不容易。”
他捂住脸,大哭。
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十几年前要是有四十万,我也不会伤害一个女孩子。
我曾经伤害过一个女孩,现在再不能伤害妻子。
祁连雪隐隐的哭,
张亦然头脑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想安慰祁连雪。
她一直低着头。
她第一次看到拥有一个绝对权威男人的眼泪。
她伸手递上了纸巾。
祁连雪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赶紧擦干眼泪,又恢复到正常状态。
张亦然误我,但我依旧是我
我没有收她的钱。
我不做金钱的努力,也不当商人的高级猎犬。
你们行业不是流传一个笑话吗。
几个闲情雅致的老板吃请,要市长作陪。
一个说市长没时间。
于是打赌,我叫他几点来,就几点来。
结果,打赌赢了。
我不是你娱乐的工具。
现在我们是同学。
如果我收了你的钱,就成为权力与掮客。
我们就是一场交易。
我是一名政客,你也不过是一个婊子加掮客,不是我不想收,而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而你也不会老实厚道。
还是那句话:你挣上钱了,一切都好说话,我就是你的父母官。”
你的资金链断裂了,我就是贪官。
一个人面兽心 ,不爱孩子,抛弃家庭,无情无义的贪官。
我们都不懂得尊重自己,也不懂得尊重别人。
尊重自己是,不苟且,因为不苟且所以有品位。
尊重别人是不霸道,因为不霸道所以有道德。
还有尊重自然,是他不掠夺。
你我能做到吗?
我没有那么完美。
我不想伤害我的孩子,至少在外表,她的爸爸,是一个忠诚的爸爸。
你不是知我,懂我,爱惜我,陪伴我的那个人。
你只喜欢我的权力。
祁连雪真的醉了,此时酒醉还醒醒还醉。
张亦然。
这个银行卡能挂失吗?
张亦然点点头。
祁市长。
能。
银行卡上是谁的名字。
我,
张亦然的名字。
祁连雪颤悠悠的把银行卡拿出来,打开了液化气炉,一幕蓝蓝的火苗,已烧着银行卡。
靠近他的光是蓝色的,远离他的光是红色的。
银行卡废了,没有磁了。
张亦然。
到银行挂失去吧。
你不要在我的孩子身上打主意,我饶不了你。
送我回家。
祁连雪坐在了车上,似乎在表现自己的渊博知识,嘴里咕哝着,富者必用奇胜。田农,掘业····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他口里胡言乱语着,在车里睡着了。
市长,到家了。
祁连雪突然惊醒,到家了,在一个灰暗的街边下了车。
他踉踉跄跄的朝自家楼口走去。
祁连雪和张亦然若即若离,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同学关系。
祁连雪醉酒后在车里咕哝什么?
她只听清,“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我又没有磨豆浆,他把我当开豆浆店了。
可是磨豆浆一年也赚不上一千万。
张亦然打电话请教老同学。
祁市长。
你说的那个生意,“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在什么地方?
张亦然。
在曾经上学的课本里。
一个姓张的女人,卖了豆浆赚了一千万。
我那赚了一千万啊,刚开了一个超市就停产整顿,还亏损几百万呢?
亏你还是一个老板呢?
那是被你丢在厕所里的课本,语文课《史记》上有一篇《货值列传》。
你查课本。
张颖领教了祁连雪的官场暗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张氏赚了一万金,磨刀是浅薄的技术,而郅氏却靠它为生,胃脯是不起眼的食品,而浊氏却靠它富到车马有几百····
张亦然大悟,原来发财的秘笈,被她丢在厕所的粪坑里。
那你怎么当官不做生意?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李宗吾的《厚黑学》流传于世,也只是一个学长。
《史记》司马迁流传百世,也只是一个阉割的废人。
金城市市长祁连雪,把茶几上银行卡,没有穿在自己口袋里。
张亦然要看看一个尊崇的男人。
猥琐的把银行卡揣在口袋的样子。
她要的是那种满足感。
或者,她就是一个女王,救世主,在施舍一个乞丐。
对大街上的乞丐,丢弃给一元钱。
这样她心里也满足。
同行业的孙雨露能把钱,丢在黑窟窿里,用人民币打水漂,玩一个心跳。
她施舍给尊崇的人,再说拿润笔费,这是行规,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春天来了。
祁冰莹可以拒绝陌生人,但不能拒绝春天。
冰莹,我们放风筝去。
徐兰花拿着坠线,祁连雪拿着一支似蜻蜓的风筝,走向市广场。
祁冰莹握着坠线,祁连雪拿着蜻蜓。
徐兰花说一声:“跑”
风筝慢慢升在空中,徐兰花跑过去,帮着孩子,拽着风筝线。
广场上人来人往,似乎没人在意这一家三口。
祁冰莹玩累了,春天咋寒咋暖,她把棉衣丢给祁连雪。
母女两个欢快的跑着,风筝又飞高了一节。
我多想和你牵着狗,在郊外打打猎,他又想起秦帝国李斯说得。
好在历史已翻开一页,他是幸运的。
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
聚合天下之民众的是财富,治理天下经济的是法令,遵照执行天下法令的是官吏。
不做金钱的奴隶,不当显耀之人的猎犬。
苦难本该是生活的主角,所谓的快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能和孩子放风筝,也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