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市长还是平民,都是芸芸众生之一员。
金城市食为天工贸公司总经理张亦然,还在为家乡青土湖的消失而哭泣,为胡杨林的枯萎而伤心,为双桥河的断流而郁愤,为黑山村的凋敝而悲怨。
转瞬间她又投入商海的搏杀之中,琥珀色眼睛藏着温情、幽怨的眼神,瞬时又转换成母狼凶残冷酷的眼神,对于弱者只有无情撕咬你,咬得你骨头脆香。
在商场以张亦然的精明,她采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手法,把金城市市长祁连雪,对食为天超市诫勉题字,‘不要卖假货’改为‘不卖假货’。
在一个畏惧权力,崇拜二元性权利结构的金城市,‘不卖假货’体现着一种神秘力量。
从此食为天工贸公司风生水起,她开始打造她的商业版图。
甚至传言她和市长祁连雪关系不一般。
她也只好神秘兮兮地说:“是吗?有这回事吗?不过,我们可曾经是同学。”
一个家庭夫妻关系稳定,取决于有经济实力一方的态度。
而站在权利顶峰的一个男人,贪婪与否,关键取决于他妻子对金钱的态度。
一个妻子能不能爱抚一个男人的内心,抚养他的父母,照顾孩子,对金钱不攫取,不贪婪,对金钱有一种爱而舍得的超然之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名干部也不会为了金钱,丢弃家庭。
在权利磁场强烈吸引下,不会只往钱眼里掉落,最后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所谓的公差就是实际参数值的允许变动量。
对于机械制造来说,制定公差的目的就是确定产品的几何参数,使其变动量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以便达到互换配合的要求。
机械之间的误差一毫米,就是废料,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不过一毫米。
张亦然和其人也存在一毫米的差别。
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她有超前的预见性,有女人细腻触感,敏锐捕捉商机的能力····
她变换自己角色,放下身段,昔日的公主,也可以变成仆人。
她也可以拜倒在权力之下,这就是一毫米差距。
她是金城市一姐,叫她亦然姐。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张亦然不学《孙子兵法》,不等于不应用,学了一部《厚黑学》就叱咤官场,将成为一个冷笑话。
一名优秀的人,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刻,随机应变顺应天性,去做那些需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只少不多,张亦然算一个。
家庭对官员的决策是以一种隐秘的形式存在的,一件小事就是历史走向的拐点开始。
市长祁连雪的孩子祁冰莹,生下来左手残疾。
祁连雪喜欢书法,而孩子喜欢画画。
他工作忙,闲暇之余最大的休息方式,就是看孩子画画。
不过这种闲暇时间越来越少,一是他工作忙,二是孩子年纪越大,功课越多,画画的时间少。
他对孩子是一种放任态度。
食为天超市在学生用品专柜,要进宣纸,一般的宣纸一刀价格100元,低档的价格100——300元,中档的价格400——600元。
高档的宣纸不超过1000元。
张亦然不愧是一名营销大师,宣纸在工艺上有手工制作,机器制作两种 。
机制的宣纸便宜,画面效果也差,质地不佳的纸既容易损笔,又不易保存。
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河西只有一家是纯手工制作,一种古老的传承工艺,原始作坊的稀少,自然宣纸又回到远古。
张亦然从店内定做了国内画家专用宣纸,一刀(8000元——元),定不上。
她为了尽快拿到货,选择了精品中的次品,一刀(元——元)宣纸。
张颖没有驾驶专车,而是选择偶遇,徐兰花在档案馆上班,普通的资料员。
她走在下班路上。
大姐,你不认识我了。
我是祁连雪的同学。
在你家还吃过饭。
女人对女人,天然有一种敌视的态度。
有事吗?有事到办公室找老祁去。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给你孩子冰莹的宣纸,
老祁叫我代买的。
她撒谎。
徐兰花疑惑的望着她说:“宣纸多少钱?”
这宣纸质量好,是高档,一百张800元钱,运费就不算了,批发价800元钱。
徐兰花碍于祁连雪的面子,也为了孩子祁冰莹,从皮夹子拿出了钱,一数,只有五百元。
我这里有五百元,还缺三百元下午我给你送去。
大姐
不忙,不忙,你先用。
她一脸的谦恭,不过她转过身去,又是一副嘴脸,心里又暗暗的骂徐兰花;“小市民。不识货。”
她是一脸的鄙夷,老娘一天的收入,是你一年的收入,她瞧不起徐兰花。
冰莹,你爸爸给你买的宣纸。
喜欢吗?
放那儿吧。
大街上有的是。
他有时间陪陪他妈,我奶奶不要麻烦我们,我爸就给我们烧高香了。
祁冰莹对祁连雪的态度不冷不热。
你爸爸工作忙,也是为你好。
不,不,是为他自己。
祁冰莹嚷嚷着说。
不说了。不说了,还差三百元钱宣纸钱,我给人家送去,这个月你的节省点花。
徐兰花给张亦然还钱。
画画是一种兴趣,如果对画画没有兴趣,无疑是一种折磨。
画画不但需要勤奋,还需要天赋,成名还要运气。
不是光你努力就可以了 。
祁冰莹几何结构素描,排线和造型也学会了。
接下来就是学基本的明暗关系,然后再慢慢往静物方面深入 ……
祁冰莹摊开宣纸。
学画的王老师,贵为市长,金城市着名的画家他也请不起。
王老师中央美术学院毕业,他的同学已出名,一平尺画作价一千元。
王老师不会推销自己,在同时代的画家文人眼里,知音寥寥,他被讥为“落魄老糊涂画家”。
智力是需要投资的,一节课五十元,高昂的学费,对于祁连雪徐兰花这样的家庭也相形见拙。
对于大批爱好画画的孩子,只能阻挡在昂贵的费用之外,天赋又是也要用金钱堆砌,唯一的就是祁冰莹出身好。
王老师大惊,冰莹你的这张莫高宣,宣纸多少钱?
不多,一张8元。
我爸爸买的一刀宣纸800元,一张8元,一星期联系一张习作。
这张宣纸我买下了。
王老师画了一辈子,还没有用这么贵的的宣纸。
冰莹,你的这张宣纸到底多少钱,我买了。
这是敦煌莫高宣,柔韧、耐久。
王老师凝视着冰莹的宣纸。
王老师,喜欢你就拿去。
哎……君子,不夺人之爱。
你的这张宣纸我500元买下怎么样?
冰莹你同意吗?
王老师也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
祁冰莹也大惊,一张纸有那么兴师动众的吗?
八元,只要老师喜欢,我给你买几张。
祁冰莹回到了家。
妈。
王老师今天在宣纸上不让我作画。
为什么?
徐兰花转而问孩子。
爸爸,买的宣纸好贵啊。
老师说是敦煌莫高宣。
要画家专门定做。
习作练习不能用这么贵的宣纸。
徐兰花疑惑的望着孩子。
宣纸有这么贵吗?
徐兰花不放心,拿着那张宣纸,到了金城市一家宣纸专卖店专柜。
拿出了那张宣纸。
老板,我要买这种宣纸。
对不起,我们店没有这种存货,是画家专用纸。
徐兰花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声张,一声不响的回到了家。
祁连雪也回到了家。
老祁。
你来一下。
徐兰花把祁连雪叫到卧室。
这种事情不能让孩子知道,尊贵不是这样换来的,这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
孩子左手有残疾,又是一个独生女儿,将来谁照顾?
老祁,宣纸是你买的吗?
没有,孩子宣纸用完了,到学生用品店买,就行了,这点事还得我操心,你这当妈的,就这么当?
祁连雪把孩子的宣纸不当一件事情,我一个市长管得事情多呢?都是几百上千万的事情,几块钱一张纸的事情我也管吗?我不累死了。
你别刷市长派头了,你的同学张亦然,说是你买的,一刀宣纸,800元,我嫌贵。
冰莹拿去画画,老师不让画,说是画家专用画纸,得定做,一张宣纸最便宜也得五百元,我们两人的工资加起来也才有8000元。
冰莹一个月做两幅画,就是1000元,还有老师的学费,你妈妈的抚养费,家里的开销,电费、水费、卫生费、暖气费、菜钱、亲戚的礼金······
那一样不是钱,你给孩子买这么贵的纸,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祁连雪心里明白,这个张亦然,算计到孩子身上。
这件事情不能声张,这么贵重的东西,明显就是受贿吗?
祁连雪和徐兰花商议了半天,还是把这纸买下来,一是不能声张,二是孩子冰莹喜欢。
祁连雪应酬多,乡里的亲戚又多,没有存下多少钱。
徐兰花也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她从银行里取出来,祁连雪给妈妈买棺材的钱。
人老了,就自私,叫儿子给买一副棺材。
徐兰花打算装潢一下房间,市长的家,就应该像个市长家。
市长假装寒酸被同僚视为无耻,也不能和同事差距太远。
祁连雪上学,吃的是沙葱咸菜,是真贫穷。
不像个别同僚,一次祁连雪到张书记家中,只见他正端着一碗小米粥,祁连雪见了说:“张书记生活这么俭朴,”
张书记抬头,斜着眼睛看着祁连雪,这个他权利的竞争者,也就是一个农村人。
后来还是司机,无意告诉祁连雪,张书记喝的粥,是戈壁西北旱地的上等小米,且是一粒粒精心挑选出来的。
此言一出,祁连雪哑然。
祁连雪看到同僚喝小米粥“可怜”的场景,但谁能想到这是什么米呢?
看见的真相是用来让人闭嘴的,而许多看不到的东西,不知藏着多少真相?
徐兰花只得把钱退赔给张亦然。
哎……,真是做官难,难做官。
嫁个当官的丈夫,操碎了心。
解铃还得系铃人,可是这刀宣纸敦煌莫高宣的封口,已撕开。
徐兰花到张亦然的办公室。
“大姐,你来了。”
她站起身微笑着,迎接徐兰花。
徐兰花踏进张亦然的办公室,墙上挂得“不卖假货”裱装着如此精美。
她不懂书法,但祁连雪落款认得,这就是祁连雪写的几个字,“不要卖假货”。
裱装“不卖假货”一字之差。
韵味不同,前者有劝诫的成分,而后者就肯定,我超市里没有假货。
市长写的,千真万确,然后张亦然找了一个刻印高手,落款刻上了“祁连雪”龙凤飞舞的三个字,这是市长墨宝。
徐兰花悄悄地在张亦然耳边说:“你的宣纸我们用不起,我和老祁一月收入四千元,太贵了。”
我们的孩子用不起。
大姐,只要孩子喜欢,你用就行了。
画画是一门艺术。
艺术还谈什么钱啊?
在艺术面前谈钱,大姐多俗啊。
我们老祁说了,你不说那宣纸的价格。
他就封店,我们老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有些事情也不能过分。
那一个女人,不贪图一点小便宜呢?
丈夫稍微有点权力的女人,只要我超市给送礼物,没有不收的。
没想到这个女人不同凡响?
她从鄙视,到现在的佩服,她又仔细大量了徐兰花一眼。
这个女人是丈夫权力的绊脚石,迟早祁连雪会抛弃这样的女人。
我也是为你孩子好,祁市长忙,顾不上孩子,
所以我······
她忙着做解释。
徐兰花尴尬的笑着。
她也在迎合张亦然。
市长的妻子,经受过大场面,徐兰花内心保持着克制。
“是女人,都对丈夫熟悉的女人保持一种敌视的态度。
孩子有我呢?
我是祁冰莹的妈妈。
就不老你费心了。
那就好,儿女只认亲爹娘,阿姨只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羡慕你有个好丈夫。
女人吗,有个靠山就好,不用自己打拼。
大姐。
你多好,
不像我,还得玩命干。
她迎合着徐兰花,不敢得罪市长夫人。
她知道市长妻子,对权力是在一种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
管辖食为天超市的,稍微有点权力的发放购物卡。
也是基于现实的考虑,什么权什么价格,这是一种潜水规则,你潜水多深,取决于你游泳的能力。
你有多大管我的权力,我给你的购物卡的价值就有多大。
那宣纸纸多少钱?
徐兰花还是问了一下价格。
“三万。”
张亦然微笑着,
不过她还没有说出真实的价格,这次失算了。
她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那里的河蚌不吃泥?
没想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让这个女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