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砍刀,拿砍刀。
喽啰们叫嚷着,遂掇起橡胶棒,砍刀,手中提着垒球棒,蜂拥而上。
余建平掏出仿真枪,原来他是侦察兵出身,特别喜欢枪。
买了一把仿真枪,改装了仿真枪的弹夹,装针。
一名士兵私藏几颗子弹,就当是一个炊事员做了一顿饭,品尝了几根面条。
他把仿真枪对着鱼缸。
砰,一声枪响。
鱼缸很大,六条红白锦鲤,在怪石嶙峋的假山穿梭而游。
真是机关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老山田,荣大发财的梦。
但见鱼缸,荷花池中立,石带祁连玉。锦鲤深游见,荣大求富贵。
劳改释放犯老山田,荣老大,请了一名半吊子风水婆子,叫温神婆子,专门定做的鱼缸。
半吊子温神婆子,不识古文,如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发了癔症,口里念念有词,颇有神秘感。
其实她就是根据古书,晋人郭璞所着的《葬经》:“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这几句古言的来历得来的,而鱼缸主水,所以鱼缸具有止衰气 ,聚旺气的双重作用。
假山代表靠山,而水则代表财富。
鱼缸里六条红白锦鲤 ,红色的斑纹镶嵌在,纯净白皙的外皮上,显得鲜艳夺目。
六条大正红白三色锦鲤 ,代表六六大顺,财运滚滚。
仿真枪穿透力不强。
余建平对着鱼缸一枪,鱼缸哗啦一声巨响···
碎了。
鱼缸的水如海啸爆发,扑向拿着砍刀,橡胶棒,垒球棒蜂拥而上的喽啰。
怪石嶙峋的假山,倾覆在地板上,六条大正红白三色锦鲤,在倾覆的残瓦碎片上跳跃。
喽啰们吓傻了。
这可是他们的图腾。
假山倒了,靠山倒了,六条大正红白三色锦鲤,干涸的嘴一张一合。
锦鲤渴死了,荣老大破财了。
他们哭丧着脸,站在装修豪华的地板上如丧考妣。
就像六条大正三色锦鲤,跨进地狱的门,并不遥远,终于喽啰魂魄化成轻烟。
像失去魂魄的死鬼,意志垮了,喽啰跪在地板上。
建平住手,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老大,我们讲究和气生财。
建平,要适可而止,点到为止。
人家打你左脸,就伸给右脸。
不要伤着荣大哥。
张亦然这才从观众的意境中,醒过来。
她假惺惺制止余建平的暴力。
其实她就是幕后玩家,是主角,而不是一名有品味的观众。
余建平急忙把手一松,套在荣老大脖子上的白色尼伦绳,活结松了一个扣。
荣老大大口大口的喘气。
张亦然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开始和荣老大讲道理。
她走到荣老大面前说:“荣哥,你不够意思。
我是你的客户,是你的上帝。
我每月三十号,保护费一分不欠,都交给荣哥。
我到荣哥公司做客,连一杯水都喝不上。
我的兄弟抽根烟,被你的手下踩在脚下。
她说着。
拿起荣老大喝茶的瓷器茶杯,一杯茶泼在荣老大脸上。
她又说:“茶都凉了,还不让客人尝一口。”
接着,她把一瓷茶杯,砸在荣老大额头上”。
荣老大额头上渗出的血丝,流淌到荣老大眼角后,戛然而止,血不流了。
荣老大疼的并非是额头,而是内心,这次彻底栽了,悔不当初。
唉……
荣义仁长叹一口气。
谁为刀俎?
谁为鱼肉?
荣义仁像霜打的茄子——软不拉耸的成了腌茄子。
荣哥。
我到你公司来,我写了遗嘱。
张义然指着余建平说:“这位兄弟的爸爸,妈妈下了岗,还没有住房,我打算给他爸爸,妈妈买一套房子。”
然后她又恶狠狠说:“余下的钱就是买你的人头。
没想到金城一哥,荣哥,这么经不起折腾。
自作孽,不可活。
白鹤有不群者,飞飞在野田。
饥不啄腐鼠,渴不饮盗泉。
盗亦有道,强盗也得讲究一个规则,秩序。
我可是一个讲究规则秩序的人。
张亦然说着,就从格兰仕包里拿出一叠钱,大概一万元。
她反手用钱,砸在荣老大的脸上,如天女散花般的下起钱雨,她边砸边骂:“荣哥,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的保护费。
如果你的手下闲的慌,食为天超市天天鸡蛋促销,老太太,老大爷排队。
你的手下就到超市外面维持一下秩序。
不要到我食为天超市里面去,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啪……
又一个嘴巴赏在荣老大脸上,她拿起喽啰丢弃的橡胶棒,一棒砸在荣老大小腿上。
她娇滴滴的说:“荣哥,疼不疼啊”。
荣老大,小腿上又挨了一橡胶棒。
她又骂:“荣哥,我有新华路派出所保护,我是纳税人,我一年纳税八百万,不用荣哥保护。”
就你这德行,给老娘端洗澡水,我都看不上。
啪……
又一个嘴巴印在荣老大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回响在楼道里。
文学硕士,清华大学的经济师,说出的话,也有失水准。
余建平脸都羞红了。
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荣老大喃喃自语。
你是栽在自己手里,你太贪了。
她把高跟鞋脱下来,一鞋棒子打在荣老大嘴上。
荣老大嘴肿了,牙缝里渗出血丝。
荣哥
你以后缺钱,在清明前给我打个招呼。
我会多买点冥币,清明给你烧冥币,可你现在得积点德,好不好。
张亦然讥讽荣老大。
荣老大彻底失败了,他的意志垮了。
你们就跟这样的怂包,混,给老娘端洗澡水。
老娘都不要
滚开。
建平我们走。
你们告啊,新华路派出所,市公安局,市法院。
还有市政府。
盗亦有道,你们不是讲究一个规则,秩序吗?
不要欺人太甚。
荣哥。
你自作孽,不可活。
以后再收保护费,不要到我食为天超市来。
我看见你,我都羞,我就是当婊子,再穷,也不会靠你的。
我也有个规则,就是卖娼,我也把自己的下身洗干净,不会让客人得病的,就怕你端的洗澡水有病毒。
此一时,彼一时,张亦然俨然就是老大。
我过我的桥,你走你的路。
张亦然说话语调变了,她过桥是探索,而荣老大又在原地踏步,才学着走路。
所以二者有天壤之别。
这个地方太脏,就是一个垃圾厂。
建平我们走。
张总你先走,我的防着这条恶狗反扑咬人。
他用仿真枪顶着荣老大太阳穴。
张亦然跨上格兰仕鳄鱼皮包,用左手梳理了头发。
安静的楼道发出哒哒声·····
余建平看到张亦然,已走到楼道口尽头。
他左手一,直钩拳,狠狠的击打在荣老大下巴。
红色的血沫,从荣老大嘴角流出来······
余建平快速赶上张亦然。
出了楼道口,张亦然加快步伐。
她拉开奔驰GLA的驾驶门,做到车上,瞬间,她的身体飘起来。
食为天工贸公司的荣辱兴衰,像一座冰山,沉积千年,几百米厚的冰层,向她压过来。
一个女人背负这么大的压力,还无处诉说,失手了怎么办?
恐惧、害怕、震惊、哆嗦、战栗、惊骇、可怕、颤抖、胆怯。突然一并向她袭来。
她哆嗦着,身体好像飘起来,似而化成一只蝴蝶,落在一瓣黄色的菊花上。
似而又是一朵云彩,坠入天际。
似而又是一名不谙世事 的烂漫少女,踏入春天即将融化的冰河,在薄冰上颤颤悠悠的行走
冰裂了,她坠入河流中,冻得发抖发颤。
人体失温,对生命的摧残是不可逆转的。
她坠入了冰川河流,又像是进入了宇宙无边的黑洞。
她的身体塌缩成一个奇点,好像又回到宇宙初始阶段。
她的路已走到尽头。
给我光明。
可是光芒已被宇宙巨大的黑洞吸走。
给我生命的载体氧气。
她的呼吸急促,她失望到了极点,无助的哭起来。
突然张亦然面色潮红,身体又飘起来,啊,那是光。
生命能量的转换,她的下身一阵痉挛,有一种尿失禁的感觉,她尿裤子了。
下身一片湿迹,又一阵痉挛。
她急切的想抓住什么?内心渴望有一种撞击……。
她又陷入了昏迷,她竟然在这种时候高超了······
“张总,张总”。
余建平做在副驾驶上轻轻的呼喊着,摇着张亦然。
“张亦然醒来了”。
你会开车吗?
我的身体,有点····我有点难受。
张亦然又闭上眼睛,她的头无力垂下去。
余建平把张亦然搀扶在副驾驶上,他驾驶着奔驰GLA驶向新华路·····
“张总,你醒醒。”
余建平一边驾驶着奔驰GLA,一边呼喊着张亦然。
我们这个行业就这么龌龊,就那么无耻……
建平帮帮我,行吗?
张亦然近乎哀求的柔声软语,就像林黛玉,让余建平顿生怜悯。
“建平,我难受,我难受”。张亦然语无伦次地说。
我们上医院。
余建平调转奔驰GLA车头,驶向了市医院。
余建平从奔驰GLA车里把张亦然抱出来,一路小跑进入了急救室。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率不齐,有点劳累过度,输点液体,休息一下就好了。
余建平心里踏实了一些。
张总你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心脏病。
张亦然心情略微舒展,奇怪她的内心,并没有把荣老大击垮后,产生喜悦之情。
相反,她想起上高中时。
她也不是荣老大吗?
就因为祁连雪学习好,考试时没有给她抄试卷。
她嫉恨,找个理由让祁连雪跪床板。
她现在才想起来,她是那么的无耻。
她还把祁连雪的课本,丢在学校厕所粪坑里。
正是“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少年所做得恶事,罄竹难书,斧头都砍不去,生命与岁月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
现在想起来祁连雪才是一个温柔的男孩,一个能兼容的男人····
我们 这个行业,四处都是陷阱,四处都是丛林法则的强肉弱食。
四处都是欺诈,四处都是生意兴旺与破产倒闭的交替。
四处都是权谋的算计。
一个女人投入这个行业,用金钱编一个牛皮鞭子,在无形驱赶驾驭你。
你的灵魂让金钱缠绕包裹着,想脱身,那有那么简单。
我是谁?我从那里来?又到那里去?
人生就这样吗?
她无论多么有钱,其实她很孤独,身体的疼痛只能自己承受,没有人为她分担。
金钱也带不来快乐。
她恍惚明白,富也好,穷也罢;成也好,败也罢;一切都成了云烟。
人之所以为人,只是因为她能够做出选择。
她不能做出选择,商界的锁链已套在她脖子上,她就像一条看家的狗,所谓的自由,只是狗链条长一点而已。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张亦然醒了。
突然她内心又一哆嗦,她在医院里,荣老大会卷土重来。
说不定她的员工和荣老大同流合污,资产大量盗失……
亏损,欠债,清算,破产,倒闭,自杀……她不寒而栗。
没有主人,食为天超市将出现失序状态。
到那时。
虽吴起不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后。
后悔一切都晚了。
搞垮一个食为天超市,一个人就够了。
要搞活一个食为天超市,需要上百人,十几年的努力。
“建平我们走。”
张亦然当机立断。
她拔掉输液针头,一翻身做起来。
“张总身体要紧”。
余建平赶紧把棉球按在她胳膊上。
张总是一些员工的天使,也是给一些员工,造成痛苦的魔鬼。
她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食为天超市。
“除了上班的,通知所有员工开会”。
张亦然对公关部(办公室和公关部一体的)发号施令。
“张总什么时间开会?”
小张怯怯的问。
现在,就现在。
会议室挤满了人。
老陈来了吗?
“张总。”
老陈站起来。
脱,现在就脱,把保安服脱下来。
老陈犹豫了一下。
张总,我身单力薄不能负重, 人微言轻,说话不算数,所以就把那两个超市捣乱的人放了。
我不需要你解释。
脱,脱下保安服,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张,把他的保安服给我扒下来。
老陈气愤的把保安服脱下来,摔在会议室地下。
老陈。
你别给我发疯,再发疯,我会把你当疯狗一样撵出去。
安环部给我把老陈撵出去。
滚。
你现在就给我滚。
出去。
张亦然近乎歇斯底里。
她和余建平去找荣老大,老陈惧怕荣老大,秋后算账。
不到两小时就把袁成,王贵放了。
老陈不想承担责任,他只想拿工资。
在新的雇主留一个好印象。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
财务部。
把老陈的工资结清。
今天上班两小时也给他结清。
叫他滚,
立马滚开食为天。
我公司养不起,这样一个吃里爬外的保安。
饮料专柜那个售货员,叫小什么?
张亦然忘记了员工的姓。
叫小吕。
旁边的货架部部长刘艳梅赶紧回答。
小吕来了吗?
没有。
她在上班。
叫她来,我有重要工作安排。
小吕怯怯的一路小步跑来。
同行提醒张总发疯了,像一个疯狗,到处咬人,保安部老陈已被开除了。
张总会不会咬她一口,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出。
那里还不是一个打工,一个货架售货员,怕什么?
张总以前不也是一名下岗纺织女工,是一名挡车工,还不如我呢?
我家还有两亩三分地,回家种地,嫁人。
想到这,她不怕张亦然。
张总。
前面站着一位姑娘,穿一身食为天的工作装,头上扎个小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
你姓吕。
是张总。
小吕回答的很得体。
叫什么?
吕芳。
奖励吕芳一万元。
同志们把顾客的服务做好了,我们的生意就兴隆了,我的成功,也是你们的成功。
老总和员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好顾客是顾客,烂顾客也是顾客,自己处理不了,向上汇报,也是一种担当。
我需要这样的担当,从今天起,吕芳为货架部副部长,中层干部效益考核金从今天算起。
吕芳。
张总
从现在起,协助货架部部长刘艳梅工作。
把你的工作交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