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宁抿了抿唇,心虚道:“说来惭愧,女儿入宫之后,虽得陛下宠爱,却从未曾为家中筹谋过什么。”
“父亲与哥哥都是有能力之人,升职也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与女儿的恩宠无关的,父亲不必过于多思。”
虽然明知裴玄清在前朝提拔林家,不过是因着心里有她,爱屋及乌罢了。
可她确实未曾刻意在裴玄清面前提过这些,既已得了利,便安心些才好,何必让他们背负沉重的枷锁,日日不安。
一家人闲话了几句,林宏文又嘱咐了她要珍重自身,林婉宁才依依不舍出了营帐。
叶氏知道姐妹俩都没得空说小话,特意叫林桑宁跟着送出来。
二人朝前走了几步,离林家的营帐远了些,林婉宁拉过林桑宁的手,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方才在营帐内,就瞧着林桑宁不太对劲,虽说看起来在与他们闲话,可那眼神动不动就瞥到一旁,分明是走神了。
如今出来,又对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多年朝夕相处,她岂会看不出来?
林桑宁垂眸轻笑,面颊微微透着粉红,在这只有火把照明的黑夜里并不明显,但还是被林婉宁捕捉到了。
她眯起眼睛,捏了捏林桑宁的手:“快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
林桑宁伸出另一只手推开那握着她手腕的手,低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就是……就是,今日我与孙六姑娘一同去围猎场的小野物区来着,然后就迷路了,不小心走到了围猎场里头去,然后……就差点被一支箭射中。”
“什么?”
林婉宁瞳孔震颤,忙的拉过她的手臂检查,声线都带了些颤抖:“有没有伤到?快让我瞧瞧,你怎么这么笨还会迷路啊?可与父亲母亲说了吗?”
林桑宁羞涩的心境登时被打断,任由她到处检查,无奈的抿了抿唇:“若是伤了,哪还能站在这与你说话啊?”
林婉宁拉着她的手一顿,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没好气的扔了她的手:“说话吞吞吐吐的,到如今都没说到重点上,我看你就是想吓死我。”
林桑宁笑着挽上她的手臂,才继续道:“别着急嘛,听我慢慢说嘛。”
“我不小心走到围猎场里面以后,突然一支箭从我眼前飞过,我当时被吓得腿都软了,一下子便跌坐在地,老大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
“后来,他便走过来了,那支箭的主人。”
“他迎着光亮,拨开草丛,身着一身干练的骑装,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那样的场景吗?”
林婉宁看着她眼中像有万千星辰一般,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眉眼弯弯,浑身的气质都从往日的活泼明媚变成了温柔小意,大抵明白了什么。
“后来呢?”她顺着问。
林桑宁抿了抿唇,羞涩的低下了头:“后来他将我扶起,说他叫慕容逸尘,要猎我身后的一只火狐,没看到我才射的箭。”
“虽说是无意为之,但到底是冲撞了我,正巧猎的是火狐,火狐皮于女子做披风最是合适,愿将火狐皮送我,算是赔罪。”
“但是,直接给我,我也带不回来,而且私相授受,于女子名声不利,他会将那火狐皮献给你,然后……”
林婉宁倒是没想到竟会是慕容逸尘,但,是他的话,好像又让人放心不少。
裴玄清将他视作知己好友,物以类聚,近朱者赤。
裴玄清那样好,他应该也不会差的。
而且,听说他后院还空着,若是他也有意,于桑桑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斜睨着林桑宁:“要不是需要通过我转赠那只火狐,今日也不会同我说此事吧。”
林桑宁讨好的晃了晃她的胳膊:“怎么会呢?我们最要好了,从小到大我什么事不告诉你啊。”
“哦?那你告诉我……”
林婉宁凑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这出意外,是不是阴差阳错的打动了你?”
林桑宁只觉脸更热了,耳垂都红透了,推了推她的手臂,低下头去“哎呀”了一声。
这样的表现,瞒不过任何人,更瞒不过彼此最熟悉的姐妹去,林婉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知道了。”
她直起身子,轻声嘱咐道:“若他将火狐皮送去,我叫人制好披风再给你送来。”
“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叫人察觉。你的意思,要藏在心里,待我想法子打探一下他的意思,咱们再商议,知道吗?”
林桑宁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若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还是于她最不利。
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永远处于弱势。
就如上次一般,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依旧要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莫名其妙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姐妹二人又细聊了几句,林婉宁叫紫云亲自将林桑宁送回林家营帐之后,才转身往帝王主帐方向走。
……
裴玄清今日忙了一整日,本是应早些歇息的。
奈何林婉宁去与家人说话,这么晚了,若不回来他也不放心,便在案牍前作画提神。
忽而,营帐外头有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裴玄清笔尖微顿,不禁眉心一皱。
富康公公忙上前两步,躬着身子低声提醒:“皇上,是江五姑娘来了,在外头闹着要求见皇上。”
裴玄清并未抬头,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道:“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叫她回去。”
富康公公躬身应了出去传话,其实小安子在外头已说了好几句话拦过了,但是江玉沁根本不放在眼里,还是执着的不肯离去。
片刻,富康公公又进帐内禀:“皇上,慕容大人派人来了。”
裴玄清未抬眸,依旧描摹着:“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