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落清正欲开口,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少夫人,虞夫人,老夫人来了。”传来草儿的声音。
“快请。”落清说着,便要下床,虞笙在旁搀扶着她。
落清:“阿娘,我不过是胳膊受伤,并无大碍,不用您扶。”
两人尚未走到门口,徐端卿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阿沁。
见落清迎上前来,徐端卿道:“落清无需行礼,快躺下歇息,夫人您也请坐,莫要见外。”
“落清,你的伤可好些了?”徐端卿在一旁坐下。
“多谢母亲关怀,伤势不重,儿媳已无大碍。”阿娘与徐端卿同时在场,落清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别扭。
“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伤好了,也得多休息。府里的事都有我操持,你只管安心养伤。”徐端卿语气温柔,“明远那小子,这些天没照料好你,改日我定让他向你赔罪。这段时间,也劳烦虞夫人了。”
一向性情温和的虞笙脸上并无笑意:“亲生骨肉,我自然心疼,有劳夫人费心了。”
徐端卿的脸上瞬间僵了一下,但也理解,毕竟人家姑娘因自家之事受伤,身边又无贴心之人照顾,母亲有所不满也是应当。
“落清既然嫁到我家,我自然会视如己出,往后绝不再出半分差错,还望夫人放心。这些日子,因圣上旨意,要彻查此事,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抽不开身,若有疏忽冷落之处,还请夫人和落清多多谅解。说到底,此事因我而起,也该让落清知晓其中前因后果。”徐端卿诚恳地说道。
虞笙知晓她的诚意,便也不再为难:“本就是一家人,夫人何必如此见外,哪有什么谅解不谅解之说。夫人乃女中豪杰,实在令人钦佩,日后我们也该多多往来。”
“阿娘所言极是,母亲太过客气了。”落清说道。
“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再隐瞒了。”徐端卿轻轻叹了口气,“虞夫人应当有所耳闻,我父亲那宁义侯做事实在荒唐。虽说子不言父过,我也不便多讲。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徐文简,与我乃一母同胞。我母亲生他时难产,落下病根,我父亲因此常年冷落母亲。父亲娶母亲之时,宁义侯府已然衰败,不过我外祖家势力强大,才使宁义侯府得以起死回生,因此父亲向母亲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年来不曾纳妾。”
落清垂下眼睑,没想到这侯府竟有这般往事。
“所以父亲冷落母亲,母亲起初只当父亲忙于公务,并未多想。直到先皇命父亲纠察各地官员,却反被告发家风不正,母亲这才知晓父亲多年来在外风流,外室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也生了一个又一个。我并非长女,徐文简也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虞笙的眼中染上一抹悲伤之色,世间女子,大多为丈夫儿女所牵累。
“其实家风不正只是一个小的借口,真正让父亲入狱的原因是他曾在青楼失手打死一个女子,那女子妹妹为女子讨说法,在宫门口击登闻鼓,惊动了先皇和当时的皇后,也是如今的太后。
“太后召来女子一问,怒不可遏,先皇也十分震怒,又查出父亲兼并土地。先皇怒火难消,将父亲打入牢狱,要择日审问。母亲听闻,并没有伤心,而是拜访了各位大臣,没几日,父亲便被放出来了。代价是,让父亲把宁义侯的爵位给我。
“父亲将爵位传给我后,没几日,就被以大不敬之罪处斩。而徐文简自始至终固执地以为,母亲在父亲第一次入狱期间勾搭各位大臣,且认为是母亲逼着父亲将爵位给我,在父亲被问斩以后耿耿于怀,多次和母亲大闹,他不相信父亲没有把爵位给他。
“甚至有一次,用刀逼问母亲,要母亲给父亲陪葬,我怒不可遏,将他押送官府,谁知被他逃脱,多年来不见音讯。母亲也被他气的怒火攻心,从此一病不起,没几日就撒手人寰了。
“多年来,他四处逃窜,四处拜师,桃花宴那日他伪装成舞女,想刺杀我,谁知落清救了我。这几日我严加审问,他已经如实供述了。多年的逃犯,这次不会让他跑了。多年不见他,实在是又气又恼,并没有注意 他的动作,好在落清伶俐,救了我。他伤了落清,新仇旧恨,我必不能叫他好过。”
徐端卿说完,心中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几日,辛苦姐姐了。”虞笙心里酸涩,不由得想起来家里姐妹兄弟,“只是毕竟他是你的弟弟……”
徐端卿恨恨地道:“我呸,什么弟弟。他自小就不学无术,又气死母亲,如今伤了落清,哪里来的什么弟弟。既然他爱父亲,就叫他与父亲作伴去。有此一人,实在是辱没家风,羞死人了。这等事情,本不好意思往外讲,可落清无辜伤了,也得知道个缘由,不能白白替我挡了刀。”
在落清印象里。徐端卿一直是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哪怕是对她亲昵,亲昵中也带着淡淡的疏离,她第一次见徐端卿有这么直观的情绪。
“他品行不端并非是母亲的错,母亲这么多年,辛苦了。”落清纠结半晌,道,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安慰徐端卿来。
“你不怨恨我吗?”徐端卿有些意外,尤其是前两天对落清这么苛刻。
“母亲既然说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来的什么恨不恨的呢。”落清微微笑着,虽然没有提那一巴掌的事情,可是心里总有那一巴掌的芥蒂。
虞笙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是落清替她挡刀的事情:“小清自小心善,姐姐也别耿耿于怀了,就是换个人,小清一样会这么做。”
“只是我有一件事还想问母亲。”落清犹豫半天,终于开口。
徐端卿:“你问。”
“那日击鼓为姐姐鸣冤的姑娘,后来如何了?”
徐端卿没料到落清会这么问:“她呀,皇后收她做了身边的女官,如今算来,应该也是宫里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