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将这一切都收起来吧
从墓园回来后的第二天，我和毛润辰早早就来到了工作室，他决定将老师的物品都重新整理一番。
清晨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灰尘在光柱中飞舞，我和毛润辰并肩站在门口，望着这个曾经充满老师身影的空间，心中酸酸的。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老师离开时的模样：办公桌上堆满了未整理的文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角落里还放着老师常坐的那张旧沙发，上面搭着一件他常穿的外套。
毛润辰率先迈步走进房间，“我们开始吧。”
我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细节……
我们从书架开始，一本本翻看那些书籍。有些是老师珍藏多年的经典着作，有些则是他最近研究的古籍项目资料。毛润辰拿起一本有些泛黄的书，轻轻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那是老师年轻时的照片，他站在一片花海中，笑容灿烂。
“老师年轻的时候真帅。”
“他总是说，年轻的时候要多看看世界，才能有更广阔的视野。”他把照片小心地收好，继续整理书架。
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手稿，还有一些未完成的设计图。毛润辰拿起一张草图，那是老师为一个新项目做的初步设计，线条流畅而有力，却在中途突然失去了灵魂。
“老师一直说，这个项目是他最看重的。”毛润辰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还没来得及完成。”
“你会帮他完成的，就像他一直希望的那样，对吗？”
“这个我帮不了，那是师母临走时候做的，老师一直独自进行，从不让我们插手……”
“那就这样搁置吗？”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看着草图，我的心突然很不安，很想知道这个美术展如果进行下去，会是怎样的壮举，会不会有很多大师之作，会不会看到老师的藏品，可现在都不可能了。
我们在房间里继续忙碌，收拾遗物的同时，也在回忆着老师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最后，我们来到了那个旧沙发前。毛润辰蹲下身子，从沙发底下抽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刻着老师名字的印章和一封未封口的信。
“这是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
毛润辰拿起信，展开来读，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这好像是老师留给师兄的信。”
“孩子，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工作室的未来我就交给润辰了。我希望他能继续我的梦想，用他的才华和热情去创造更多美好的作品……
我知道，你内心很痛苦，你接受不了你的出身，但请相信我和你的母亲都是爱你的。
人生很痛苦，但我更希望你快乐！想通了就去找你的父亲吧，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读到这里，毛润辰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原来老师都知道……”
毛润辰没有继续读下去，而是将信小心地放回木盒中。
而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樟脑丸和旧书的味道，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老师的衣柜，准备整理他的衣物。衣柜里整齐地挂着几件西装和衬衫，每一件都叠得整整齐齐，好像老师从未离开过。
就在我伸手去取挂在最里面的那件大衣时，衣柜的顶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紧接着，一个沉重的木箱从上面掉落下来，砸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毛润辰下意识地伸手护住我，而我则被这声响吓了一跳。
“小心！”
“什么呀？”
毛润辰蹲下身去查看那个箱子。箱子的盖子在落地时被撞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我们惊讶地发现，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日记本，有的已经泛黄，有的还带着新的墨香。这些日记本的封面上写着不同的年份，从1995年一直到2015年，整整二十年，从未间断。
毛润辰小心翼翼地捡起一本，翻开来看。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致我亲爱的孩子，这些是我和你母亲的故事，也许有一天你会想看看。”
“这是……老师和师母的日记？”
毛润辰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些散落的照片上。照片里，年轻的老师和师母手牵手站在海边，笑容灿烂；还有他们结婚时的照片，师母穿着洁白的婚纱，老师则一脸幸福地看着她；再往后，是他们一起旅行的照片，每一张都充满了爱意，都很幸福。
“老师和师母……他们分开很久了，我一直以为……”
毛润辰叹了口气：“我以为老师早就放下了，没想到他一直珍藏着这些回忆。”
他拿起一本日记本，翻开一页，轻声读了起来：“‘1995年7月14日，晴。今天我遇到了她，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她的笑容让我心动不已……’”
老师字里行间的描述，好像将我们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夏天。我蹲下身，捡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老师和师母在海边，师母靠在老师的肩头，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我们的爱情，就像这片大海，永远不会干涸。”
“老师和师母……他们真的爱过。”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毛润辰将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是啊，他们爱过。也许，老师一直舍不得放下。”
我们默默地收拾起那些日记本和照片，每一页、每一张，这些回忆，就像被封存的时间胶囊，如今被我们意外地打开，让我们看到了老师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我们该怎么办？”
毛润辰沉默了一会儿，“也许，这是老师希望我们看到的。他想让我们知道，他曾经拥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哪怕这段爱情最终没有走到最后。”
“那我们把这些日记和照片整理好，保存起来吧。”
“好，这是老师和师母的故事，也是我们的一部分。”
“我好羡慕他们……”
“我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老师在看着我们，对吗？”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和照片重新放回箱子里，然后将箱子放在衣柜的角落里。
那一刻，我们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将老师和师母的爱情故事封存起来，让它们继续在岁月中静静流淌。
“老师的画，怎么办？还有那些雕塑？”
“我想给老师开一个展会，将他生前的作品都放在里面，还有他和师母的爱情故事。”
“我想老师可能不会想把他和师母的事情拿到外面来说吧······”
毛润辰没有说话，默认了我的想法，他转过身看着我，“你出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我起身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我没有离开，而是蜷缩着坐在了门前。
毛润辰的哭声从卧室内传了出来，“老师，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可这里，也曾经是我的家呀，您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不会改变这里的一切，因为我想和你说说话，想保留您的味道。”
听着毛润辰的哭诉，我的心又一次被深深刺痛了，他果然是我的毛润辰，我没有看错人，他和老师一样的深情，一样的敢爱敢恨。
哭声停止了，毛润辰将自己关在老师的卧室中，好久好久，直于我坐在门口睡了过去。
“醒醒，我们回家了，”我被毛润辰从睡梦中叫醒，猛地抬头，窗外已是星光点点。
“腿······腿麻了，”久坐的我，已经起不来了。
“我背你，”毛润辰蹲下身，拽了一下我的胳膊，熟练地将我背在了身上，快步走出了工作室。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我也不想去触碰他那脆弱的内心······
“吃烧烤，好吗？”
“什么？”
“饿了吧，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咱俩去吃烧烤吧。”
“那······你请我？”
听到我的话，毛润辰终于笑了，他没有放下我，而是一直背着我走回了家，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店。
老板看到我俩热情地走了过来，”你俩好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必须的，再给我来点老雪。“
”怎么，今天打算喝点儿？“老板一边写着菜单，一边打趣着我俩。
我抢在毛润辰的前面，大声喊：”喝点儿，来凉的，越冰越好。“
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街边的烧烤摊也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俩周围是热闹的人声和滋滋作响的烤串。
没过多久，各种肉串陆续端了上来，全都是我爱吃的——羊肉串、鸡翅、鱿鱼……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毛润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老师也爱吃这些。”
他起身走到摊主那里，特意多要了一个杯子，倒满了酒。回到座位上，他将酒杯放在空位上，“老师，这是咱俩最后一次喝酒了。”说完，他将酒洒在了地上。
看到他这么做，我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我跟着起身，同样倒了一杯酒，学着他的样子洒在地上：“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毛润辰的教导和照顾。请您在天堂保佑毛润辰，也保佑他能继续前行。”
毛润辰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是我好久未见的笑，这一刻所有的伤痛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老师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这一晚，我们没有再提老师离开的事，只是畅聊着过去的一切。他回忆起在工作室的点点滴滴，那些为了项目熬夜的日子，那些被老师批评后又重新振作的瞬间，还有那些一起庆祝成功的欢笑。
而我也讲着我的一切，按照他的时间线，我们之间，两地的故事就像是珍贵的珍珠，我俩努力地将这一切串联在了一起，也串联起我们共同的回忆。
聊到兴起时，毛润辰突然抬起头，看着夜空，“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梦想，等工作室稳定下来，我要做一个属于自己的大项目，让老师的名字和我的作品一起被更多人记住。”
“对啊，也要让老师看到，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夜色渐深，烧烤摊的灯光变得愈发柔和。我们一边吃着烤串，一边继续畅想未来。毛润辰说他想拓展工作室的业务，想去学习新的技术，让他的作品更上一层楼。
我们聊着聊着，那些梦想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直到夜深人静，周围的喧嚣渐渐散去，我们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抬头仰望星空，“毛润辰，你一定能实现老师的梦想。”
“是的，为了老师，也为了你。”
这一晚，我们祭奠了过去，但也在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回到家，两个醉醺醺的人，看着眼前的天花板，默默牵起了手，“都过去了，对吗？”
“都过去了。”
毛润辰起身将我搂在怀中，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谢谢你，有你真好。”
没等我回答他，他便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的毛润辰回来了。
我们深情拥抱着，尽情地拥有着对方，寂寞，释然，重燃的火全在这一刻爆发。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身体的温度在升高，汗水泪水换来的的这一刻，值了！
夜色如墨，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只剩下我们的温度还在空气中微微荡漾。月光洒在我们的肩头，拉出长长的影子。
“生活的希望，又一次重燃了。”
老师的离开，曾让我们陷入短暂的迷茫，但那些日记、那些回忆、那些未竟的梦，最终都化作了前行的动力。
生活不会因为一次挫折而停滞，只要心中有光，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而今晚那些关于未来的畅想，那些为了梦想而努力的决心，都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
“我们会幸福的。”
“是的，我们会幸福的，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不会那么……”
“不，因为你，毛润辰，我才有的勇气。”
“那我们就谢谢，彼此的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