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政府成立之初,江浙财团对其抱有极大的奢望。资本家们以对民主和法制浅薄的认识和政治经验,期盼着国民党统一中国后,能够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法治国家。然而,事实却把资本家的美梦打得粉碎。后有史学家着书说:“资本家在背叛了工人阶级同时,也是对自己阶级的背叛,这种放弃了自己一切政治权利的行为,很容易受到权力的无情打击。”
虞和德创办的证券交易所日进斗金,被政府官员嫉妒眼红。不久,政府就出台了《交易所法》,规定每个城市一种物品只能有一个交易所,勒令证券物品交易所只能作证券交易,而不能做纱布交易。虞和德泣血上书政府,请求保住交易所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棉纱和棉布的交易业务。但此时虞和德的地位已经无法与之前相比了。狡兔死,猎狗烹。政府不予理睬,而是成立了官办的纱布期货交易所。
历史上历来都是,草莽英雄绿林好汉以武力夺取了江山之后,商人阶层便是他们掠夺的对象。当商人阶层失去了任何保护措施,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穆鼎丞被任命为纱布期货交易所理事长。他选定了爱多里亚路口一座五层大楼作为交易所的营业场所。穆鼎丞出面邀请了十余名金融专家们,起草了纱布期货交易所的章程。为确保交易所开业就能获得的效益,穆鼎丞招集中华棉业联合会的三百余位成员,在营业大厅开会,宣讲了交易所的章程。
棉业联合会的成员纷纷解囊投资,参股棉纱布期货交易所。周天瑞也慷慨地投资二十万元,当个交易所的理事,并以德仁和德兴厂的名义申请了二十八号与二十九号两个席位。孙老四也投入二十万元,以裕盛属下两个纱厂的名义申请了十九号和二十号两个席位。
荣敬斋投资五十万元,以申鑫纱厂的名义申请了第十二号、十三号经纪人席位。申鑫公司出品的“金钟牌”棉纱质量上乘,被纱交所列为棉纱交易的标准样纱;由此,“金钟牌”产品成为市场上畅销品。
华商公司把纱交所当作了纱布的主要交易市场,纱交所在极短的时间内了取代证券物品交易所的功能。证券交易所的理事长虞和德,损失惨重,投告无门,唯有默默地承受着。这便是他用天文数字扶植起来的蒋总司令,给他优厚的回报。
荣敬斋经常光顾十二号经纪人席位,亲自操盘棉纱期货交易。其弟荣睿鑫却不愿加入到投机交易中去。他不参与期货交易,还时常提醒兄长需防风险。荣敬斋则怀着雄心壮志,在交易所为自家的纱厂套期保值,并且挣得巨额的财富。
荣敬斋在交易所紧盯着棉花、纱布的行情,若较大的差额,便拿起电话通知设在各地的棉花行买进棉花,自己则在交易所抛出现货;若交易期间纱价回落便及时补进纱布,待上涨时再抛出。他把远近期货与现货套做,厂存现纱与交易所套做,原料与成品套做。通过这些套做手法,他很快就掌控了纱厂原料和成品的进出,不仅促进了自己的纱厂业务,还在套做中获得了不少投资收益。为了操盘方便,他还暗中与周天瑞联手,利用周天瑞的两个牌号买进卖出,一明一暗,声东击西,呼风唤雨。
荣敬斋时而做多头,大量吃进棉纱来拉抬花价;时而又做空头抛出棉花来压低花价,待上海棉价压低了,外地市场也跟风下落时,他便通过申鑫公司分布在各地的分公司大量收花。与此同时,申鑫公司在交易所吃进棉纱囤积于仓库,再逼空头到期交现货,空头只得从市场来补进棉纱,市场上的纱价顿时大涨。荣敬斋乘机利用下属各销售点抛售棉纱来套利。荣敬斋利用套保很好地控制了原料的需求风险,及时盘活了资金,为荣氏实业的壮大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然而,套保是柄双刃剑,风险也由此陡增,这又反过来会影响公司的实业。为了左右市场,荣氏企业起初还可以通过抛售多余的棉纱来调控市场价格,到了后期不得不从工厂中运出棉纱现货交付给对方。
本来作为生产的主要原料,却沦为交易所的投机筹码,过度套保演变成了投机。正是荣敬斋等业界大佬热衷于期货投机生意,纱交所才兴旺发达。
周天瑞紧跟着荣敬斋操作,亦是颇有宰获。整天坐在交易所的席位上买空卖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他在获利的同时,也嗅觉到了这种投机方式巨大的风险。
日商的取引所自从华商们退出后,交易额便每况日下。取引所的理事长井田次郎,图谋许久并未有所进展。然而,他毕竟是久经江湖的日籍商人。他聚集了日本浪人,实施他图谋已久的方案。
那日上午,荣敬斋坐在公司的大班椅上,倾听着各家总经理的工作汇报,十二号经纪人打来电话告急说:“我们按照你的指令,在席位上大举买进做多,几乎囊括了半数做多的额子。岂料市场上突然有大量抛盘涌出,瞬间堵塞了通道。同时,有一帮赤佬站在大厅里大肆造谣说,荣老板头寸已断绝,顶不住了,在市场中大抛盘,要滑脚跑路了。于是,市场上抛单如雨,标纱的期货价格一路狂跌。”
“谁有这么大的资金,竟敢与荣氏做对敲呢?”荣敬斋疑惑地问。
“这还用问啊?必定会是日商取引所在背后捣的鬼,他们唆使日本纱厂结成联盟压低纱价,利用雄厚的资本优势,企图整垮荣家为首的华商纱厂。井田次郎还收买了一批小赤佬,到纱交所来造谣生事,搅乱人心。”
“你先稳住脚跟,不要盲目跟风,马上向穆理事长汇报,只说有日本奸细捣乱,要求他立即停盘关闭交易。同时,你立即向警察局报案说是有人捣乱滋事,请警察务必到场抓捕这帮小赤佬!我马上会带着理事们到现场的。”
十二号经纪人立即照办,警察封锁了现场,抓住了几个捣乱的小赤佬。荣敬斋和周天瑞等大佬们及时赶到了现场,要求警察当场审问捣乱的小赤佬们,免得到了警局,被日本人花点银子,此事就烟散云消了。陆局长迫于众人的压力只得当众审讯。小赤佬供出是日本取引所的日籍职员出资,要他们这样做的。
穆鼎丞随即召集董事们出谋划策,调兵遣将布置战役。各大报纸上都刊登出这几个小赤佬的照片和供词。华商们群起而攻之,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学生们上街游行,各商家纷纷关门停业,工会也积极组织罢工,并且上街游行包围了市政府,要求政府严惩日商的取引所,赔偿华商的损失。
政府迫于社会各界的压力,只得勒令日商关闭取引所,但赔偿损失之言竟只字不敢提。日本取引所伸出的黑手被抓了个现行,脸面尽失,成了被中国人痛打的落水狗,只得狼狈不堪地退出了期货市场。
此役,华商们虽合力挫败了日本财阀的图谋,但自身也受损严重。荣氏企业也损失了三十多万元。周天瑞跟随荣氏也损失十余万元。然而,此事件中,民众团结一致,严厉地打击了日酋的嚣张气焰,让取引所从此在上海消声灭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