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梁山营寨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喜庆之象。
大哥娶亲,娶的还是当世才女,实打实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虽说是个二嫁妇吧,可也明显是宋江哥哥高攀了,更预示着大家伙的好日子即将来临。
新房内,扈三娘看着梳妆台前的美妇人,心中很是复杂。
她和李清照一样,都是被抢来的,都是被强迫嫁人的,都是苦命人。
唯一不同的是,她嫁的是矮脚虎王英,而李清照要嫁的是梁山的首领宋江。
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身不由己。
哦,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嫁给王英那日,无数次的想要自杀,然终归是惜命苟活,自此认了命。
反观李清照,却没有丝毫的恐慌彷徨,眸中镇定自若。
“难道这个奇女子,是真心想嫁给义兄的?”
扈三娘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这个念头,却又从心底里觉得不大可能,于是叹了口气,尽量温柔的安慰了一句,“义兄人很好,招安之后必能平步青云,娘子跟着义兄,不会委屈的。”
李清照转过头来,忽的狡黠一笑,道:“这几日多谢你照料了,这样,我们打个赌吧。”
呃……
打赌?
扈三娘有些懵,暗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赌,莫不是真的真心想嫁给宋江?
不自觉的问:“什么赌?”
李清照抿嘴一笑,“就赌你那义兄今日能不能顺利娶我。”
“哦?”
“你一定觉得可以是吧?我赌他不能。”
“什么?”
“我要是输了,你就把我的尸体送到汴京武府,到时候,他们会给你黄金千两。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就做我的婢女吧,嘻嘻,世道艰险,是该找个保镖。”
“呃……”
扈三娘这才明白,李清照之所以镇定自若,原是早有决心,拜堂之前,若无转机出现,必然自杀。
一念及此,扈三娘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想制住李清照,防止她自杀,却不料李清照已经拔下了头上凤钗,抵住了自己的脖颈,莞尔笑道:“你赌不赌?”
事已至此,扈三娘措手不及,却也无计可施,叹息道:“何必呢?”
李清照:“那你赌还是不赌呢?要不,赌注再加些,黄金两千两,你放心,那厮很有家财。”
扈三娘:“你说的那厮,是你的心上人吗,他会来救你吗?”
李清照:“呸,他也配,不过,他肯定会来救我的,只不知他现在到了哪里,是否来的及?”
“他在招安使团中?”
李清照没有回答,然眼睛却亮了一下,在扈三娘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于是黯然道:“据前日得到的消息,招安使团最起码还要五日才能抵达梁山,你等不到了。”
“哦?是这样啊。”
李清照闻言,眸中的光彩肉眼可见的褪去,握着金钗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可还是期待的问了一句,“你赌吗?”
扈三娘:“我知道,你不想埋骨腌臜之地,好,我答应你,必将你的尸身送回汴京。”
“呵呵,多谢。”
李清照不再多言,眸中的死志瞬间坚定。
扈三娘毫不怀疑,李清照下一刻就会将手中的金钗刺进自己的喉咙口,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清照的婢女忽的撞开了房门,惊喜交加的呼喊道:“夫人,太好了,招安使团到了。”
彼时,金钗已经刺破了肌肤,好在及时止住,李清照不自觉的站起身,“当真?”
婢女翠花这才看见李清照手中的金钗,惊恐的瞪大眼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万万不可。”
李清照急声问:“那家伙真的到了?”
“呃,没有。”
闻言,李清照顿时泄气,苦笑一声,好在翠花及时加了一句,“不过,使团的几个官差先到了,且押送来了一个黑脸贼寇,看起来地位不低,现下,整个山寨都乱套了,今日肯定是无法拜堂的,夫人,你快放下。”
李清照愣了愣神,静心细听,果然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正如翠花所说,乱套了。
随之,死志顿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念急转片刻,道:“翠花,你快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外,如果有机会的话,拜托那几个官差传信给武植,但不要强求,注意安全。”
翠花赶紧点了点头,见李清照将手中的金钗放下,才松了口气,正想以言行事,可还没等她出门,房门却再次被撞开,来者衣裳花哨,摸样风骚,李清照见过她,乃是孙二娘。
其却不是来找李清照的,而是悲怆的对扈三娘道:“三娘,王英被杀了,你要节哀。”
“什么?”扈三娘大惊失色,然却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只是本能的问道:“谁杀的?”
孙二娘:“听那官差说,是一个姓武的狗官。”
闻言,扈三娘还没啥反应,李清照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只听孙二娘继续说:“怪只怪李逵那天杀的,竟然拉着王英跑去劫杀招安使团,连累王英兄弟丧命不说,带去的两百兄弟死伤过半,剩下的也全被人家俘虏,这天杀的,真真该死。”
扈三娘愕然问:“官差为何要将那黑厮送回来?”
孙二娘:“谁知道呢,将那天杀的送过来,却什么话都没有,只交给宋江哥哥一个食盒,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食盒?”
扈三娘重复了一句,懵懂不解。
李清照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将扈三娘和孙二娘的目光顿时吸引过来。
孙二娘有些恼,“你笑什么?”
李清照丝毫不以为意,轻笑道:“那食盒是用来装脑袋的,还不快去瞧瞧你那宋江哥哥如何应对?”
“什么?”
孙二娘尖叫一声,接着便急吼吼的冲出了新房,直奔聚义厅而去。
反观扈三娘,得知丈夫死讯,却是不慌不忙,倒还有闲心恭喜了李清照一句,“看来,你不用死了。”
李清照何其聪慧,闻弦而知雅意,几乎瞬间便断定,扈三娘并不在乎她丈夫的死活,她甚至从扈三娘的眼中看到了解脱,于是莞尔笑道:“看来你要输了,等着给我当保镖吧。”
扈三娘:“你怎的如此自信?”
李清照此时已经彻底镇定下来,逻辑清晰,思维紧密,似在推算,又似在给扈三娘解释。
“宋江其人,正如那厮所说,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为求招安顺利进行,他必杀李逵。”
“其人又假仁假义,大奸似忠,极为看重名声。”
“所以,他绝对干不出前脚杀兄弟后脚拜堂成亲之举,最起码得等头七过去。”
“你方才也说了,招安使团距此不过五日路程。”
“七日内,那厮必然登上梁山,我命无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