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轻叹一口气,眉间满是忧虑,轻声劝道:“往后的路还长着呢,逝者已逝,还得劝秦姑娘打起精神,多保重身体,莫要熬坏了身子。”
清清重重点头,神色坚定:“多谢夫人关心,我定会寸步不离,好生照顾她。”
方夫人面露欣慰,赞许地点头,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聊起秦家往后的安排、秦允禾的近况。
正说着,街边马车辘辘作响,韩沐雪的马车缓缓路过。
韩沐雪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一角,瞧见交谈的二人,满心疑惑,扭头问身旁婢女:“刚刚那个,可是秦允禾身边的婢女?”
婢女欠身,轻声应道:“正是她的贴身婢女清清。”
韩沐雪目光追随着清清的身影,又问:“跟她说话的又是谁?”
婢女恭敬作答:“好像是方大人的母亲,方晋向的娘。”
“方晋向的母亲?”韩沐雪秀眉轻挑,语调上扬。
得到婢女肯定答复后,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瞬间冷冽,啐道:“还真是个狐狸精,连方大人都不放过,在这攀上交情了。”
言罢,放下帘子,马车扬尘而去。
日子仿若指间流沙,悄无声息地一天挨着一天过去。
京城外,元王率着一众将士,面色凝重、步伐沉重,护送端王的尸首缓缓入京。
消息传开,百姓们蜂拥至主干道两旁,眼眶泛红、神情悲戚,嘴里念叨的皆是端王在世时的桩桩善举——开仓放粮救济灾荒、出资办学惠及孩童,桩桩件件,暖到了大伙的心坎里。
此刻,大伙自发朝着端王的棺椁齐齐跪下,额头触地,呜咽声此起彼伏,虔诚地目送棺椁远去。
宫中,皇帝闻听端王遇刺噩耗时,愣坐在龙椅上,半晌无言,满心的猜疑瞬间消散,只剩无尽懊悔。
他当即下令,着礼部倾尽心力,定要让端王风风光光地下葬,陪葬的珍玩、祭品不计其数,丧葬规制皆按太子最高规格操办。
寒夜,冷风如刀,呼啸着刮过秦宅。
清清手提炭篓,快步走进秦允禾房间,手脚麻利地升起火炉,火星噼里啪啦地蹿动,暖意渐渐弥漫开来。“小姐,这样会暖和些。”清清拍了拍手上的煤灰,轻声说道。
秦允禾一袭素衣,身姿单薄,静静伫立窗前,目光凝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轻声呢喃:“端王回来了,父亲也快了吧。路途颠簸,只盼他魂归故里。”
清清转身,拿过一件厚实的大氅,轻轻为她披上,温声道:“飞鸽传书来了消息,说还有七天,老爷就回来了。”
秦允禾轻点下头,裹紧大氅,思绪飘远:“咱们入京时,还是酷热难耐,蝉鸣扰人;如今一转眼,竟入了寒冬,银霜覆地。”
“是啊,时光过得真快。”清清附和着,往炉里添了几块炭火,屋内愈发暖意融融,却仍驱散不了主仆二人眼底的那缕落寞。
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嗖”地灌进房间,携着冬日的湿冷,梁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到暖炉旁,一屁股坐下,搓着手抱怨道:“好家伙,外面可太冷了,这风跟刀子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清清赶忙上前,踮起脚尖关紧窗户,又仔细检查了窗棂缝隙,确认冷风不再灌入,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秦允禾抬眸,看向梁寒,轻声问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梁寒舒展了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无奈叹道:“前几日被端王的事儿绊住了,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身来找你。这不,今儿好不容易得空,心里惦记着你,就赶忙过来,想跟你唠唠。”
秦允禾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几分关切:“端王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外头流言蜚语传得厉害,也不知真假。”
梁寒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凝重了些,缓声道:“那些传言全是假的,什么临安城血流成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元王特意率人实地探查了一番,真相是有伙意图起义、闹事的人,跟咱们的将士碰上了,双方起了冲突,最后将士们将他们就地正法,仅此而已。”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是这些谣言,搅得人心惶惶。”
秦允禾秀眉紧蹙,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语气里满是疑惑,追问道:“那元王受重伤又是怎么回事?这传言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梁寒往暖炉边凑了凑,伸着手烘了烘,咂咂嘴说:“嗨,说是人饿急眼了,饥民一窝蜂地与元王的队伍起了冲突,混乱中把赈灾物资给抢了,元王阻拦时受了伤。”
秦允禾垂眸,沉默片刻,细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须臾,抬眸定定地看着梁寒,轻声道:“你信吗?”
梁寒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呵呵”两声,耸耸肩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寻常百姓手无寸铁,饿了好些天,哪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对手?想必是有人蓄意谋划,假扮起义之人,借机抢走赈灾物资,好给元王扣上这失职的黑锅,往深了想,幕后黑手大概率是清王的人。”
秦允禾轻点下颌,认可了这番推断。
梁寒揉了揉眉心,接着说:“元王心思单纯,打小养在深宫,没接触过这些弯弯绕绕;方大人虽说聪慧,可眼下没实打实的证据,他俩便一致认定是起义军干的好事。”
秦允禾嘴角微微上扬,漾出一丝笑意:“这事看似棘手,不过只要肯认真探查,不放过丝毫细节,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没那么简单。”梁寒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清王那可是只老狐狸,行事滴水不漏,就算找出证据,也没法稳稳当当地指向他,保准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不留丁点儿把柄。”
秦允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梁寒端详着她,见她面庞愈发消瘦,下颌都尖了几分,眼里满是心疼,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要多保重身体啊,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别把自己熬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