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有些日子没见到齐文玥了,这会儿朝着周围人打趣道:
“瞧瞧这孩子,又使小性子了,本宫从前给她的东西还少了?不过是借个人,值当她如此拈酸吃醋?这小嘴儿撅的。”
其实,长公主对齐文玥的感情有些复杂。
虽说端王并非她的亲兄弟,这孩子身上也有些毛病,可她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有时言行举止确实过分了些,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在萧玉璇这件事上,她实在是有些不喜齐文玥这幅样子了。
“姑母~不过是一个玩意儿,您送给我又何妨?萧玉璇一个绣娘出身的,哪配用长公主府出来的丫鬟?”
齐文玥说完,便发觉空气一片寂静,方才还目光温和看着自己的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脸色。
她眼中陌生的情绪太明显,齐文玥心中一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跳脱了掌控一般。
是她说错了什么话么?
她眨眨眼,试图找补:
“姑母,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大不了沁鸢我不要就是了,您别生气……”
长公主看着这个外甥女,眼中难掩失望。
她无法再说服自己对方还小,都要及笄的人了,还是这样出言不逊,肆意贬低折辱旁人。
即便端王妃去得早,可她从小在宫中,或是在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耳濡目染到半分待人接物的章法呢?
齐文玥没有得到回应,越发不安起来。
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先是发现了玉瑶佩戴的西域蜜香,后来又是父亲禁足不让她去女学,现在又是姑母这样严厉……
她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余光就瞥到门口走进来的萧玉璇,注意力一下就转移过去了。
“臣女拜见长公主,拜见文玥郡主。”
萧玉璇见了礼,看长公主面色略有疲态,就知道齐文玥方才说的话定是让长公主不喜了。
一旁的沁鸢看见她干干爽爽地进来,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被文玥郡主拦着不让走,担心萧姑娘一人在亭中待得太久吹风淋雨。
长公主坐在上首,却眼尖地看见了她略湿的裙摆,还有不慎沾上的泡桐花,虽然想叫人到跟前来问话,可想到她的母亲也在这里,想了想还是作罢。
萧玉璇刚在萧夫人身边入座,齐文玥就像只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般走了过来。
“萧玉璇,我不在女学的这段时日,你又欺负玉瑶了是不是!?”
萧玉瑶坐在萧夫人的另一侧,本来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听她这么说,立刻打断她道:
“文玥郡主!没有的事,五妹妹已经改过自新了,你莫要再说这些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对萧玉璇发难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
可她这一上午受的憋屈又在怂恿她,若是能在齐文玥这个蠢货的配合下,在这样多贵夫人面前将萧玉璇打落深渊,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萧玉瑶咬住下唇,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说的模样,齐文玥看在眼里,只觉得越发气愤。
她就知道!萧玉璇定是又给玉瑶气受了!
可怜玉瑶和这样一个妹妹同处一个屋檐下,还不知道平日里受了多少作践!
齐文玥刚要开口讽刺两句撒气,忽然臂弯被人牢牢握住,是跟在她旁边板着脸的教养嬷嬷。
“郡主,慎言!”
齐文玥一肚子气像瘪了的鱼肚一样,猛地消失了。
今早她刚要出门,父亲就拦住她,说今日若是再敢生事招惹其他人,及笄礼也别想办了,直接远远送她去江南,再随意找个秀才婚配了。
她被关了这么久,早就憋坏了,万一真像父亲说的那样,被送去江南——
她瑟缩着点头,承诺绝对不会惹是生非之后,才被塞了一个严肃的嬷嬷,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会儿,她被嬷嬷一提醒,跑到天际的理智迅速回笼。
为玉瑶打抱不平固然重要,可是她要是真的被送走了,京中还有谁能护着玉瑶呢?她的家人们有了自己亲女儿亲妹妹,肯定也不在乎玉瑶了吧!
不能因小失大!
齐文玥扫了一眼萧玉璇,又看向萧玉瑶,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回去了长公主身边。
沁鸢暗自稀奇,还从来没见过文玥郡主这般一惊一乍的时候。
萧玉璇也是拧眉,还以为又是一场口角争斗免不了了,没想到齐文玥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径直离开了。
空留还委屈着的萧玉瑶坐在原地,一脸茫然和失落。
萧夫人有心开口,见齐文玥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也就作罢,只静静等着宫宴开始。
春雯这时便跟着宫人们送了新鲜的点心和茶水上来,斟了一杯放在了萧玉璇手边:
“五姑娘,请用茶——”
到底是第一次下药,春雯还生疏着,手指不稳,声音微颤,茶水都洒出来了一点儿。
萧玉璇也不介意,冲她微微一笑,道:
“这事情放着让宫人去做就是了,你歇会儿。”
“是——”
春雯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没办法,四姑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好在那药也不会要人性命,不过是出些丑罢了……
萧玉璇素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露惊喜:
“真乃好茶,果然是宫中茶饮,比家中的好了许多。”
隔了一个坐席的萧玉瑶听见这话,轻笑一声:
“五妹妹,茶道高深,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领悟的,宫中宴饮的茶只是寻常,算不得顶好。”
“是吗?四姐姐还没喝过,怎么知道此茶不是顶好?母亲,您说是不是?”
萧夫人看了她一眼,警告道:
“出门在外,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萧府的脸面,莫要做出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
萧玉璇应了一声是,像是没忍住似的,又端起来轻品。
见她这幅样子,萧玉瑶心中微定,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不过是一盏茶,也稀罕地像什么一样。
既然她老老实实喝了,那自己就静等着看笑话就是了。
萧玉瑶心情好,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使然,她也忽然觉得茶水的滋味非同寻常,比从前喝过的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