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过补助以后,女同志的队伍便暂时解放了。
刘大姐跟尤姐本来就是妇联的干部,自然头一个为妇女同志们着想。
跟大家伙儿说,回家吃饭以后稍微休息休息。
等到下午两点钟左右再来村委会集合就好。
到时候直接带着大家去地里干活儿,干到傍晚落日就结束。
季春花把那张大团结小心翼翼的揣进裤子口袋,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隔着裤子摸摸。
她抿着嘴儿,唇角微微往上翘,白嫩丰软的双颊因满足与欣喜红扑扑的,直叫和她并肩走在路上的杨文珍看得不忍唏嘘,“春花妹子,只是十块钱都能叫你这么开心啊?”
杨文珍眼神怜爱,不难看出她从前在季家到底过的是个啥日子。
季春花憨憨一笑,倒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她如实道:“珍姐,不怕你笑话。”
“实实在在拿着属于自己的钱,这还真是我头一回。”
说完,她不忍道出心中敬佩,“那回听我婆婆说你的时候,我就可佩服了。”
“我觉得你贼了不起,比好些爷们儿家都厉害。”
杨文珍见季春花澄清眸底闪着微光,真切又动人。
她活到三十,经历颇多。
经历过家道中落、母亲病故,再后来就是父亲的抛弃与背叛,自己的醒悟跟成长。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停地识人见事,很擅于分辨。
所以几乎刹那,她便瞧出季春花眼神中只有敬佩、却并无艳羡。
很明显,这个妹子是个很知足的人,也很满足她当下的生活。
这样的心态很好,会比大多数人都更容易获得幸福。
杨文珍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季琴。
她想起那个年轻姑娘眼神中深浓的欲望跟野心,忍不住又问了季春花几句。
她担忧道:“我瞧着你那个继妹似乎还想黏着你,春花妹子,我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性子。”
“而且我也瞅出来了,你这人儿虽然像团软乎乎的棉花,实际也不是个脑瓜傻、眼睛瞎的。”
“你应该也能瞧出你那个妹子没安好心。”
“是的。”季春花毫不犹豫地点头,“珍姐,我也得谢谢你。你刚才跟她说的那两句话,可是把她给噎坏了。”
言罢,季春花眼睫下落,隐隐扑朔,讷讷道:“原先... ...我对她稍微还有些心软的。”
其实是有所顾忌,并不是心软。
顾忌季琴也同样重生了,却是个鬼心眼极多的人。
可这话季春花又不能说。
所以她顿了片刻,只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忽然轻软笑道:“算啦,不唠以前的那些破烂事儿了。”
“反正我以后是绝不会对她心软嘞!”
那次段虎载她去县城的路上,说过的那些霸道又张狂的话一直被季春花铭记在心。
她后来也想了,如果季琴打定主意想害自己,就算她咋防备也没用。
没了余光,还有王光、刘光。
再不济还有季琴她自己。
况且这辈子与上辈子相较有个极大的不同,那就是季琴相中了她季春花的爷们儿。
没结婚之前,是她的恩人不假。
可现在,段虎实实在在是她的恩人、又是她的爷们儿。
她季春花嫁给段虎了,季琴就是不乐意。
她的所作所为,包括眼下对自己的纠缠不休都不过是为了靠近段虎。
季春花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儿,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这个神态与段虎甚至有个三四分的相像,分明就是耳濡目染。
她在心里冷哼,小声咒骂:管她乐意不乐意?
她爱乐意不乐意。
黑心肝的婊子,吃你的臭狗屎去吧!
骂完,季春花恍然一惊,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心声咋也跟段虎有点儿像了呢?
杨文珍瞅得纳闷,才想问她呢就听土道前头传来声呼唤,“杨文珍同志!”
是余光憨厚的声音。
季春花思绪蓦然中断,下意识地便浑身一僵。
她与杨文珍一起抬头往前看,只见余光手上拎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满脸热情地朝她们走来。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余光的到来不禁叫季春花怔愣了一下,也令才想追上季春花的季琴再次迅速跑到角落躲了起来。
“诶,余老板?你这是也到点儿了,准备回家吃饭?”
杨文珍迎过去,爽朗的问。
余光喘了几口气,“你前几天搁我那过秤的时候不是少了一斤多的猪肉么,我说不够了,你说那就算了。”
“你说下回下回的,可我听说你也来参加劳动了,就估摸着你得一段时间不出摊了。”
“我想这肉不能欠那么长时间,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你。”
余光咧嘴笑得朴实,就像季春花被他捅死之前,印象里那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
于是,季春花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在心下提醒自己,她已经重活一次了,许多事情跟上辈子都不一样了。
这辈子余光没跟季琴结婚,而且他还和珍姐相过亲了。
没准儿他也能像自己这辈子一样,看透想开,从此与季琴形同陌路。
季春花安安静静地站在杨文珍身边,不发一言。
可如今她在村中名气也不小,都说她出嫁当日收拾的干净利索,脸儿又白又细,
真是改头换面,成了个水灵俊俏的大胖丫儿。
后头,又出了段虎跟季家买断她的事。
再加之,余光在那之后还在季家门口听见过那三口的讨论。
他言语中断,表情有些微妙地瞅了季春花一眼,“季春花同志,好久不见嘞。”
余光这一句突兀的问候,令季春花当即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