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听你那腚眼子再瞎放屁!”季琴深深埋着头,一言不发。
季大强最先炸锅,跳着脚的从床上抄起枕头往门口扔,脸红脖子粗地怒吼:“滚,给老子滚!别在这儿碍我闺女的眼!”
紧接着,他说出了跟当年拒绝季春花读书时天翻地覆的话——
“我闺女这是想瞧瞧世面去,瞧世面有啥错?”
“你自己都说这么个破地方,这些个臭男人... ...依老子看全是不长眼的东西!”
“都配不上我闺女,都是没眼力没福气的。”
季大强骂完,瞬间挤满笑脸又去扶季琴,耐心地哄她:“好喽,闺女,听话咱先起来,爸答应你,你想去哪念书都行。”
“咱不搭理你妈嗷。”
“她要更年期了这是!”
季琴听见这话,垂下的眼眸中立时窜过一抹亮光。
她拼命压下想要冲出去跟许丽薅头发骂大街的冲动,纤细的身体颤抖着站起来,满脸泪水,瞅着就像是被暴风雨打湿的娇花。
给季大强疼的心头又是一紧。
他立刻扶着季琴坐在炕沿,轻声问:“闺女,你跟爸说,去县城学习要花多少钱?”
“爸给。”
季大强虽然不懂行情,但心想应该也没多少钱,他听说,县城有的夜校成绩优异的学生还能有补助。
他家闺女打小就那么聪明,指定能拿到补助,人家都得求着她去嘞!
季大强自顾自的这么想着,心里更加有底。
拍拍胸膛道:“闺女,咱家现在有钱嘞,你别怕,跟爸说个差不多的数儿,爸指定——”
“五百。”季琴哽咽道。
“?!?”季大强骤然僵住,恍若个硬邦邦的石雕。
恍神过来后,他扯着脖子就嚷:“啥,啥玩应?!”
“你说五百?!”
季大强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咋,咋可能嘞?”
“只是念个书咋能花这么多的钱?”
季琴想解释,不光是要报夜校,她还要单独请人教书,
因为她从小基本就没学习,靠自己读的话想要高考难如登天,如果是那样,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考上。
还有,她去县城就会进入完全不一样的圈子。
那里肯定有很多家境优渥的年轻人。
她绝对不能表现的像个乡下的土妞,得置办新的行头。
再说,她想快点进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来年开春就能参加高考,这样的话,或许还要花一笔在县城租房的费用。
还有吃喝、交际,这些都要用钱。
这些钱换来的是她的改头换面!这是必须要花的,这是投资!
但季琴几乎瞬间就瞧出了季大强的不对劲,他神色很慌,眼神躲闪,像是在隐瞒啥,逃避啥。
季琴拧着眉,思索片刻后吸了吸鼻子,“爸,您这是个啥反应?”
“咱家不是有三千了嘛?我只要五百,您至于吓成这样吗?”
说完,她认真道:“爸,我花钱也不像我哥似的,胡吃海喝跟人瞎鬼混去,我这是——”
“谁说我花钱是胡吃海喝,瞎鬼混了?”
季琴话没说完就被蓦地打断。
季阳大摇大摆走进来,脸上写满春风得意。
反观季大强,瞅见儿子早不回晚不回,非要在这时候回,神情顿时更加难看。
他想去拦季阳,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季阳本就存心堵心季琴,他现在觉得他这妹子真是个没用的,而且自从相亲大会那天过去,她的性格还变得很差劲,连他这个亲哥都越来越讨厌她!
季阳咧着大嘴龇着大牙,脱口就说:“爸给不了你钱了,爸的钱基本都给我了,你那算个狗屁投资?”
“猴年马月的才能看到回报?”
“再说,你那回报,还得看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嫁个有钱人,我这才是正经买卖儿,能立马见着回头钱的!”
“... ...你,你说啥?!”季琴逐渐听明白了季阳的意思,她像个女鬼一样张牙舞爪地冲过去,薅住季阳的胳膊质问:“你说爸全都把钱给你了?”
“给你这个混账羔子了?”
“不,不可能!”她歇斯底里地哭叫,转头看着季大强,“爸,我哥是骗我的吧?对吧?”
“他从小到大根本没做过半件正事,您,您不可能把钱给他的!”
咋可能呢。
季琴不信。
他们家也就数季大强出去见的世面多,他咋能做出这种没屁眼的荒唐事?把钱给家里这个混账玩意儿呢?
这不是全糟践了吗!!
季琴气得从头到脚都在颤抖,眼神死死地盯着季大强,呼哧呼哧地急喘着,等待答案。
却没想,季大强抽搭着嘴皮子,坐在炕沿上点燃一根烟,喟叹道:“琴琴,爸也不是傻子,爸知道你哥原先... ...确实不干啥正事。”
“但这回爸听了也觉得有谱,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要开一个歌舞厅。”
“这歌舞厅人家发展好的城市早就有了,我原先在工地就听南方的工友们说过。”
“他们那越到夜里,越热闹,歌舞厅去的全是有钱人,光一个包房一宿的消费就能有个三五千,咱们这三五千在人那来看,不过是一顿饭钱。”
季大强深吸一口烟,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开始幻想,嘟囔道:“这回还真得亏你哥总乐意交朋好友,人脉广。”
“人家投资的都是亲戚朋友,都是自己人。”
“里头有一个跟你哥处好几年的哥们儿,你哥也是好求歹求的,才求人家点了头,答应算你哥一份。”
季大强见季琴傻了似的,久久没言语,但也没再哭闹喊叫,思索片刻后试探着商量,“不如这样吧琴琴,你哥说,这歌舞厅马上就开业... ...第一笔分红下来也就是三五个月。”
“你爹我现在手里就剩五百嘞,这五百都给了你咱家就一点底儿都没了。”
“闺女,你委屈委屈,就三五个月!”
“只要等你哥那第一笔分红下来,甭管多少,爸立马把这五百全都给你,你看成不?”
“……”
“……”
晚上九十点,季家院子里摔锅砸碗的动静,掺杂着要死要活的哭叫声还没停下。
斜对面的邻居出来倒泔水,正好碰上路过的熟人。
两位妇女同志自然停下脚,对视后立刻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诶,我说这老季家咋又吵吵上嘞?”路过的问。
邻居大姐叹息,“谁道了?他们家全是吃饱了撑的!好不容易祖坟冒了青烟,沾了他家那胖闺女的光得了笔横财,还不踏实过日子。”
“反倒是越来越不消停。”
路过的老熟人也哎了一声,踮脚探头地往季家院子里张望,嘟囔道:“老话不是说嘞,天降横财也得看是啥人接,要是那没福儿的,家里就必有灾祸!”
“就,就跟那德不配位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