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嘴儿全捂在枕头里了,哼哼唧唧的,段虎也没咋听清。
就听她说啥大老虎,给你做媳妇儿。
他粗野地一舔嘴皮子,啧啧道:“这他娘的是又做啥梦了?”
“啥玩意儿就给老子做媳妇儿,你不都已经是我媳妇儿了么?”
“神经!”
说完,他便重新埋头。
怎想耷拉眼皮这么一瞅。
好家伙。
几乎没啥下嘴的地方儿了。
要不就是红痕要不就是牙印儿的... ...
段虎咕咚一声,咽了好大的一口口水。
就算是他,也难免有点心虚了。
可是很快他又想:嗐,这有啥的?
反正都在后头,她自己个儿也瞅不见。
没事儿没事儿。
他换一面儿... ...换一面儿吃。
泪眼朦胧的季春花才堪堪搞清楚情况,就又被重新翻了个面儿。
她吓得瞬间憋住一口气,脸蛋子烧得几近滴血,用力闭上眼。
光溜儿溜儿赤条条的,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段虎往她脖颈儿瞥一眼,嘶一声。
不行。
这儿也够热闹的。
她怕别人瞅见都带了好几天围脖儿了。
算了算了。
他就大度着点儿暂且放过吧,那毕竟是自家媳妇儿,他也得体贴着些啊。
往下吧,往下。
诶... ..那书里咋写的来着。
不管了,吃哪儿不是吃。
他再卖力一些,就不信她还不醒!
醒了还忍得住不求他!
说干就干,段虎再次吭哧吭哧啧啧起来。
季春花绒绒的睫哆嗦得都要碎乎了,下嘴唇都快要被咬破。
须臾!
她陡然瞪大眼眸,再也忍不住,失控地呜咽着胡乱伸手蹬腿儿,扑腾起来。
啥装不装的,屁蛋儿不屁蛋儿,撒不撒娇的,全顾不上了。
恍惚间,段虎肩膀头子被她误打误撞的地蹬了一记,他也没个防备,虽然不疼,却难免僵住身躯、滞住动作。
季春花逮住这个机会,趴在炕上高高伸手去攥炕柜的边沿,如同落水的人扒住岸边,拼了命地借力。
她倍感荒谬,臊得要死要活,如同控诉般可怜巴巴儿地大哭:“你,你咋能,”
“咋能、吃... ...”
“吃... ...”
后话,她打死都说不出口了。
她想坐起来,她不要躺下了,躺着更使不上劲了。
身上软趴趴的,像是骨头跟筋都被抽走了似的,软得她都害怕。
季春花手心儿湿乎的,好不容易扒住炕柜边沿,还打了个滑。
她一咬牙,又往上够。
怎想倏地攥住个褂子!
轻飘飘的,根本吃不住劲。
没来及慌呢,褂子就被她一把拽下,与此同时,里头好像还窜出来个啥东西。
方方正正的,因为有些分量,当即跌落在地。
只听“啪”的一声。
整个黑黢黢的屋子,瞬间一片死寂。
段虎才想伸出去把她薅回去搓圆摁扁的黝黑大掌,也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他面无表情,汗珠子却已经顺着脑门儿淌过立挺的鼻梁,又流进人中,最后被他不安地一舔嘴,吃了满嘴咸涩。
季春花全然忘记一切,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它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令她心疼肉痛。
明明周遭是这样的黑,她却觉得那个信封的四周好像在闪着光似的。
锃亮锃亮的光,瞅得她心口都发烫的光。
失而复得的光。
季春花唰拉一下转过头儿,似梦似醒的讷讷发问:“这个是,”
“是不是你给季阳的那个信封?”
“就是里头装着三千块的那个信封,对吗?”
“... ...”段虎久久沉默,俩乌漆漆的大眼珠子提溜乱转,紧紧绷住下颌,就是不瞅她。
他一抹汗,哐叽一下躺下了。
硬邦邦地挤出句:“老,老子困了。”
“睡觉。”
“... ...段虎。”季春花急到双眸又泛起水雾。
她不再问他,整个人趴在炕沿去够。
段虎死死闭着眼,坚硬的眼睫狂颤。
吭哧吭哧地粗喘,不安又焦躁。
可季春花还是等不及了似的,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信封。
她没数,也分不清两千多跟三千差多厚,
但只看一眼就知道:信封就是那个信封,是她亲手扔道季阳跟前的那个信封。
季春花心情好复杂,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儿,老长时间都说不出话。
勉强缓了缓以后,才很是不解地问他:“段虎,是你想法子给钱整回来的,是吗?”
段虎抿抿嘴,闷了吧唧地嗯了一声。
只是隐约透着几分心虚,明显有些轻飘飘的。
可这几分轻飘飘,却不知道为啥,直直地戳进了季春花柔软的心窝。
她赤红着脸儿,张嘴就问:“那你为啥不告诉我?”
“你明明知道我因为把这钱,给了季家心里有多难受。”
“我,我知道原先都是因为我窝囊,才叫你不得不想出个一了百了的法子。”
“可,可那我也难受。”
“我那个时候也很讨厌自己,你指定是知道的,对吗?”
她用力到软绵绵的声音都有些发哑。
段虎下意识地张嘴,掌心都抵到被褥上,眼瞅着就要挺身坐起,
听出她的委屈难过,却又猝然梗住。
“... ...”
他拧紧深浓眉心,寻思:咋说?
说啥?
说他就是为了叫她愧得慌,让她对自己越来越好,越来越稀罕自己、一辈子都跟他好?
这么个理由,现在摆在淌着眼泪儿的她面前,就像个狗臭屁一样臭。
一样无聊。
他不知道咋说了。
段虎放弃了起身,僵硬又倍感煎熬地硬挺在炕上,突然产生一种错觉。
明明没烧炕,他却像是被架在个火炉子上烤。
烤的他哪哪儿都烫,哪哪儿都疼。
身上、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季春花捯着气儿,又摸摸那个信封,细细地抚过。
最后,珍重异常地撂在炕柜上,与那个文具盒跟写字儿本子放在一起。
她湿蒙蒙的眼瞅瞅信封,又瞅瞅文具盒。
气也消下去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钻进被,躺在他身侧。
季春花瞅着房梁,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你为啥要瞒着我,但我虽然生气,别扭... ...也高兴。”
“高兴的不得了。”
她虽然哽咽,但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很认真。
胖乎乎儿的小手揉揉眼,叹了口气,“段虎,他们都是混账犊子,就算你打他们骂他们,我都只会拍手叫好。”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能把钱弄回来。”
“我... ...我没那么多的本事,好多时候只能干着急,没法子一下想到啥对策。”
“我心里头一直都可敬佩你,可服你嘞。”
说着,她又委屈地瘪起嘴儿,攥紧被,“但你不能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咱俩躺在一个炕上睡觉,过的也是一家儿的日子。”
“我不是要你,一点小秘密都不告诉我。”
“可我希望,希望这种... ...会让我难受的小秘密,往后,你还是告诉我吧,成不?”
“算我求你嘞,段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