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生气了。
这次是真的,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生气了。
她不是气段虎看上去好像不咋乐意叫她去,
而是头一回贼想把他那张吃起来其实挺软乎的、实际却总是想啥不说啥、又臭又硬的破嘴给他咬破!
叫他疼得直吸凉气儿,最好疼得接着扎她脖颈里呜呜哭她才能解气。
所以季春花没有回答,她啥没说,徒留用一张气到膨胀发烫的圆脸儿,对着段虎恨恨地瞅了一会儿,随后扭身就走。
段虎只见她利落又果决的转身,一下就站不住了。
揣在兜儿里的手才要迅猛出动,攒足了劲。
就听不远处何婶儿兴致勃勃地叫:“咋样呀,春花,你爷们儿叫你去不?”
“离你家不远的!”
“段虎同志,你放心,婶儿不会叫丫头太晚回来的,等她吃完饭我看差不多了就把她送回家去,看她进了你家门我再走。”
“把心搁肚子里嗷!”
季春花老大声地笑,“哈哈,不会的婶儿,他咋能不放心我呢?”
“不碍的,他同意啦,咱们快走吧。”
“... ...”段虎死命咬着牙,腮帮子都一鼓一鼓的。
单手从裤兜抽出来以后,在空中划了一个尴尬又倔强的弧度,然后又——
搓了一把后脑勺。
后来季春花同何婶儿走在路上,越寻思越气、越寻思越委屈。
她就只好用不停说话来掩盖,虽说唠得都是些寒暄的话,家不长里不短的,但何婶儿却很乐意听。
何凤眯着眼,搀扶着季春花的胳膊,一直用怜爱又稀罕的眼神儿瞅季春花。
给季春花瞅得还挺别扭。
她无声的叹息,心想自己这到底是咋了呢?
不光脑子总想不“文明”的事儿越来越像段虎,这拧拧巴巴的脾气咋也开始像他?
咋就非得学点儿这些个不好呢,她也是的!
真是不老正常。
后头,季春花便努力让自己专注起来。
毕竟她答应了,答应就要真诚地跟人处,不能敷衍。
好好吃过饭,再早些回家就是了。
大不了,就等她消消气再主动跟他说,说她只是想把自己的高兴分享给他,他不想让她去或是乐意让她去都好,她不会因为那个生气。
可他得说出来。
有时候他不说,她是能懂。
但她也不能每回都懂呀?
她脑瓜又没那么灵,也不是他肚儿里的蛔虫,有摸不清他心思的时候... ...也很正常吧?
……
独行的段虎就这样一个人回了家。
不过他到家的时候儿也要比平时晚些。
因为等季春花走出去一段距离以后,他还是不放心。
就畏畏缩缩地偷偷尾随她,直到她跟着何婶儿进了那个赵婶儿家里。
段虎又睨了赵婶儿家门口一眼,才蹍灭香烟转身无声离去。
等终于到家以后,推开院门的动作都不自知的放轻。
孙巧云听动静这么秀气温柔,自然以为是季春花,乐乐呵呵地从灶房出去迎,“春花,你们回来... ...”
“啦?”
孙巧云眼瞅着段虎耷拉个大脑瓜,一步一晃悠地走进来,都懵了。
等到反应过来,她瞬间无比急切地过去迎,都有点吓磕巴了,“虎,虎子!”
“咋了这是??”
“是出了啥事儿吗?春花呢?啊?”
“... ...有啥事儿啊,没啥事儿。”
段虎撩起眼皮却不看孙巧云,别开视线闷哼:“你净瞎操那没用的心,你儿媳妇搁外头现在可是香饽饽。”
“她帮忙给个老婶子念信,人家为了感谢她请她往家吃饭去了。”
“... ...”
孙巧云这才松口气,完了她就不说话了,定定地盯着段虎看。
段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咽咽唾沫粗哑道:“... ...咱吃饭吧妈。”
“没啥事儿?”孙巧云呵呵干笑,不搭理他转移话题那茬儿。
直接戳破,“你看看你那俩大红眼珠子,再跟你老娘我扒瞎!”
“刚才差不点儿都给我吓死了!魂儿都要被你这个粗货吓没。”
“你光着屁溜儿的岁数都没哭过几回,现在咋瞅咋像要掉泪儿,你还跟我说没——”
“谁!谁哭了!”
段虎咔嚓一把扭过头,执拗又凶狠地回望自家老娘。
无比刻意,咬牙切齿地道:“我,我这就是刚才被风扇的,进沙子迷眼了!”
“... ...”孙巧云看得都心累。
她知道自家儿子啥尿性,懒得站这儿跟他掰扯,便十分敷衍地转身摆摆手,“行,行。”
“啥事儿都没有~”
“嗐,反正我是没事儿,我乐意叫我儿媳妇成个香饽饽,全世界的人都稀罕她才好呢~”
“反正我们春花指定惦记着我,搁人家里串完门子回来还得关心我呢,跟我热乎热乎。”
“我管你个完蛋玩意儿做啥?往后我就跟我儿媳妇好。”
“毕竟我们都是有啥说啥的,知道说软乎话的人,处起来自然是谁都高兴~谁都自在~”
“... ...”
段虎突然就更不想吃饭了。
他死死地绷着下巴颏,人高马大地杵在原地,老半天都没动弹。
就直勾地瞪着脚底下那点地,都快给地盯出个洞了。
孙巧云回了屋,却越发的淡然,像是胸有成竹一样。
她熬的碴子粥,炒了俩菜,蒸的两掺面的大馒头。
坐那吃的还贼香。
只要想到春花在外面那么高兴,跟大家处的那么好,还认识了真心稀罕她也想对她好的人,
孙巧云就欣慰,心里头就暖和。
还有,她刚才可是瞧了个真真切切。
就是赌上一簸箕的大馒头,他都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多吓人啊!她家那个小时候都能斗老狼的主儿,竟然因为媳妇儿急到就快哭了!
这还能忍得住不来找她取经?
呵。她说啥来着?
他们段家的爷们儿就是这个德行,根本离不开自己娘们儿!
死随他那个爹。
孙巧云正这么想着呢,就听段虎沉甸甸地走了进来。
到她身侧,也不坐下吃饭,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突兀停下。
孙巧云一翻白眼,哂笑着挤出眼角纹路,“咋?大黄牛啊?喘气这老粗呢?”
段虎憋得眸底早已是一片血红。
倏地攥紧硬邦邦的大拳头,艰难无比地挤出句:“... ...我,我爸原先都咋哄您的?”
“您不总说,我这嘴一点儿都不随我爸么。”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直接眼一闭,爱咋咋地。
迅速添上一句:“具、具体是哪儿不随...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