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的房间中，白炽灯光几乎蔓延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站立在灯光下的邱竞隹低头看着自己身下那片灰暗的圆形阴影。
或许在别人面前，他是强大的象征，是组织内最上乘的杀手之一，但在老先生的面前，他永远会低下头颅，等待着对方先行开口，发号施令。
“这么多年了，你在我面前还是这么拘谨。”老先生微不可察地低声叹息，“只有在小遇面前，你才会放松一些。”
邱竞隹低垂着脑袋，下垂的眼睫在听见“小遇”时轻轻一颤。
他的反应也仅此而已了。
老先生盯着他看了会，抬手指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吧。”
“好。”邱竞隹听话地坐在了座位上，和平时展露于人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坐下后，他才终于抬起头来，与对面的老先生平视。
“这次的追击任务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老先生说着翻看起桌面上摆放的翩翩白纸。
上面详细记录了邱竞隹这次的行动轨迹。
“任务对象难以寻找，他们的隐匿能力很强，所以花了些时间。”邱竞隹并没有隐瞒自己晚归的原因，“实验室的研究确实有成效，我想，或许之后我会自愿申请再做几次改造实验。”
实验室的实验品每年的产出量都不少，尽管前几年的成果并不显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研究有了质的突破。
就算邱竞隹现在依旧是“最完美的实验品”，但他不难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另一个“最完美的实验品”出现。
他的时代不过辉煌几年，便要落幕。
面对这样的结局，他是不愿接受的。所有的实验品，对于组织来说都只是消耗品，在有新的代替者出现时，便可以随意处置没有用的他。
所以，他需要提升自己的价值，让组织难以随意地将他抛弃。
“实验的事情先不急，你先看看组织内部的最新消息吧。”老先生转动面前的显示屏对向邱竞隹。
密密麻麻的图文直面邱竞隹的脑门。
他一目十行，迅速看完后，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上面那两位的争斗，竟然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吗？”
老先生点头：“没有想到我退位之后，上层会变得这么混乱。不过想想也是，这两个人从以前就不对付……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他们的争斗，应该不会牵扯到您吧？”邱竞隹眉头微蹙，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眼中却已经染上了愁绪。
以前的老干部，不就是用来下马威的最好开刀处吗？
而且近几年，老先生保下了不少孩子，他们要想认真责怪起小屋，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们若只是处置我倒也好说，就怕他们会对孩子们不利……对小遇也……”话语间，老先生面上皱纹都加深了几许，不觉间，他花白的头发此时已经近乎全白。
“我会努力保下他们的。”邱竞隹坚定道。
老先生必定是在劫难逃，孩子们还有一线生机。
“过不了几天，组织本部就会来人了，在那之前得尽快把事情解决。”
“……好。”
*
对于老先生房中的谈话一无所知的姜遇，还在自己的房间中抱着毛绒的卫霆泽，思考如何向老先生开口。
在这段时间之前，她怕是不会有一丝犹豫，就向老先生开口了。
但现在她做不到。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与以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她有了改变，她能读懂每个人的感情了。
老先生是真的为孩子们着想，他对自己也是极好的。
真的思考起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心中难免生出不舍来。
“霆泽，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提出这件事比较好呢？”姜遇指尖在卫霆泽厚实的宽大耳朵上揉捏，注视着其耳尖的目光有些涣散。
卫霆泽用鼻子蹭了蹭姜遇的脖颈：“小遇决定就好。”
姜遇轻叹一声，将脑袋埋进卫霆泽皮毛厚实的颈间。还是做小狗好，每天无忧无虑的。
或许是卫霆泽柔软舒适的毛发令人感到舒适，又或是窗外并不响亮的夏末蝉鸣有些催眠，姜遇很快陷入了睡眠之中。
窗台的月光照进屋内，洒落床头，少女与犬相拥而眠，微弯的唇角是她的美梦。
*
老先生知道组织总部的人会来拿他开刀，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且这次的行动很是隐秘，像是即兴想起来买了来c市旅游的机票一般。
要不是老先生还有重情义的旧部冒险提醒了他，大概只有在总部代表团敲开门时他才会知道对方来了c市。
这该死的惊喜感。
早餐时分，是众人聚集得最齐全的时间。在主位的地方，却少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姜遇。”
邱竞隹在众人动筷前开口。
他平时很少会喊一个人的名字，除了对姜遇是叫“小尖牙”外，对其他人，不是“你”就是“喂”。
姜遇看向卫霆泽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这家伙又犯什么病？
邱竞隹这一次，似乎真的犯病了。
脑子有病。
“这两个月你在小屋做出的贡献并未达到及格线，小屋决定将你驱逐。”
什么？
姜遇脑中空白一瞬，什么叫做贡献并未达到及格线？驱逐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早就已经不需要做出贡献了吗？
姜遇眉头一皱：“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父亲不在也轮不到你做主。”
刺啦——
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响亮的刺耳音。
邱竞隹从座位上站起，缓缓踱步至专属于老先生的主位，站直身体下巴微抬，摆出一副高傲模样。
就连话语也染上了傲气：“老先生被总部紧急召回，现在小屋由我接管。”
说完，他还故意以蔑视地眼神看向姜遇，以上位者的姿态语气道：“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你说你接管，就是你接管？”姜遇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尽管就算这样她和邱竞隹还是有着不小的身高差，她的气焰也完全不输邱竞隹。
“任命书没有，通知文件也没有，我们凭什么信你？”
姜遇质疑的目光直击邱竞隹的心脏。
他好像夸赞此时小尖牙的姿态是如此的美丽，但是不行，现在他必须强硬起来。
“你要任命书？好，那就给你看任命书。”
说着，他早有准备一般，自原本的座位下拿出一个黑色泛旧的公文包，修长的手指在其中翻找着，不过片刻便取出了一沓看上去崭新的文件。
邱竞隹将其丢在姜遇的面前，屋中顿时响起犬类低声威胁的震喉声。
他并不在意，只是靠近姜遇，用手指点在文件的封面初号大字上——任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