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你母亲心情也舒畅了。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整日困在小佛堂里。”冯愈脸上阴霾烟消云散,态度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待琪姐儿解了禁足,让她带着你俩出去走动走动。”
“恕女儿直言。”明珠恭敬言道:“二妹妹规矩松散,给她请个教养嬷嬷重新学一下规矩为上。否则……”
“否则什么?”冯愈那点子耐性终于磨没了,“琪姐儿规矩好得很。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面对气急败坏的冯愈,明珠出奇的平静,“明珠知错,父亲勿恼。”
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冯愈面带歉疚,“不是你的错。近来公事繁忙,搅的我心神不宁。”从屉子里拿出一枚玉玦递给明珠,“这块古玉是我心爱之物,送给你权当是为父的一点心意。”
明珠忍着恶心接过玉玦,“多谢父亲。”
“你身为长姐,不要事事与琪姐儿计较。”冯愈望着明珠,似乎话里有话,“以后,她还需要你多多照拂。”
……
明珠前脚出书房,冯琪禁足半个月的令儿后脚送到清雅阁。气得冯琪趴在床上哭了一场。后又得知她到底还是从大姑娘变成二姑娘,更是怄的晌饭也没能吃的下。
“这块玉玦是我送给他的。他怎么好意思用作见面礼,送给你?”韩氏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是个三品官,抠门的要死!”将玉玦用力拂到桌边,咬着牙道:“当初我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他。”
骂那个男人是狗就好了,何必把自己捎上。明珠赶忙收起玉玦,“您别动怒。给了我正好,总比便宜姓冯的强。”
倒也是。
堵在韩氏胸口的那股郁气得以疏散,攥拳重重捶打着桌面,“想起我以前在他们身上花的冤枉钱就膈应。”
“没事儿。”明珠柔声安慰,“全当给他们化纸钱了呗。”
一句话逗得韩氏扑哧一声乐了。她可太喜欢听明珠说话了。明珠再接再厉,放出一串咒骂冯愈的狠话,韩氏心里熨帖。重新拿起针线缝袜子。
雨已经停了。
戴嬷嬷手捧一盆结了花苞的水仙走进来。花未开已有淡淡香气。和着雨后甜润,沁人心脾。
“大姑娘!”戴嬷嬷唤她时,带着扬眉吐气的畅快,“您的仆从到了。婢把他们安排在花厅吃茶。”
好嘛!今天她算是开了眼了。
大姑娘在鹿鸣山过的得有多富贵,多奢靡?光是大姑娘平时玩的拨浪鼓、九连环、鞠球、风筝就装了满满一大车。
那些仆从一个个的精神十足,眼皮也活泛。
先前大太太还以为姑娘在鹿鸣山吃不上穿不上呢。光看那些个嬉具就知道景华真人有多宠姑娘了。还能短了她吃穿?
不能够!
明珠脚步轻快到在前厅。冯老太太派来伺候明珠的应嬷嬷紧随其后。大姑娘回府那天就说她有贴身婢女和得用的嬷嬷。得晚两天才能来。
奈何冯老太太不信。她以为明珠是打肿脸充胖子。硬是把应嬷嬷并两个小丫鬟塞给明珠。
明珠嫌应嬷嬷腿脚慢,不够体贴,一直不用她伺候。那俩小丫鬟更不必说,也是被明珠从头到脚挑遍了毛病。
应嬷嬷岁数大,能担住事儿。小丫鬟不行,委屈的半夜蒙着被子哭,清早起来眼睛又红又肿。
她倒要瞧瞧伺候大姑娘的嬷嬷腿脚有多快,有多体贴。应嬷嬷进到花厅一看,傻眼了。
乖乖!
这哪是仆从?虽没有穿金戴银,可就是跟寻常下人不一样。尤其那个慈眉善目的嬷嬷,腰板笔直,目光锐利。头发抹着头油梳的光溜溜的,在脑后挽了个纂儿。
还有那个正在跟大姑娘说话的……应嬷嬷稍作打量,觉得应该是管事。光看做派,侍郎府的管事把他差远了。
应嬷嬷自惭形秽的往边上稍稍。
明珠坐在上首,莫管事道:“您那些个好玩好吃的,小的捡着您喜欢的带了一点。前些日子在虎丘定的陀螺和木马,做得了就给您送帝京来。”
崔嬷嬷上前,三指搭在明珠手腕,眼睛微眯连连摇头,“不好,不好!”
莫管事立马慌了,“怎么不好了?姑娘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春燥……”崔嬷嬷从荷包里掏出一粒散发着香气的药丸,“再加上路途劳累,姑娘上火了!”
上、上火?
应嬷嬷捏着袖子印印额角渗出的冷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姑娘得了什么大病呢。
这把她吓的。
崔嬷嬷拿出玉碗玉杵并一瓶无根水,化了药丸给明珠服用。
一旁的应嬷嬷不禁咋舌。难怪大姑娘嫌她腿脚慢,不体贴。她跟人家比,那得使出吃奶的劲儿甩粪坑里才解恨。眼风横扫,看向摆放整齐的一个又一个锦盒。里边装的都是大姑娘管用的物事。
吃药用玉碗。吃饭喝水那不得用金的银的?啧啧,老太太也比不上大姑娘气派。
……
该向明珠禀报的都禀完了。莫管事下去梳洗换了身衣裳,明珠带他去见冯老太太。并送上滁州土产。
冯老太太非常不满。也不提赏莫管事两角碎银,敷衍几句就没了下文。明珠惦记着那一大车的好玩意儿,也不跟冯老太太废话,领着莫管事急匆匆走了。
“大老远的带些果子、肉脯,也不怕酸了臭了。”
应嬷嬷眼珠儿滴溜溜乱转,“大姑娘喝药都是用的玉碗呐。她有好东西,理应孝敬您。如此看来,大姑娘终归不敌二姑娘贴心。”
闻言,冯老太太骤然瞪圆眼睛,“当真是玉碗?”
应嬷嬷点头如捣蒜,“老奴看真真儿的。油润细白,可好看了。”
冯老太太气的牙痒,“锱铢必较,像极了韩氏。”想到冯琪,轻叹道:“空有孝心又管什么用?”
“大姑娘那么多仆婢,光是月钱就不少了。”应嬷嬷撩起眼帘,觑一眼面沉似水的冯老夫人,“人吃马嚼的,账目都从公中出吗?”
冯老太太闷哼一声,“鹿鸣山的下人,跟侍郎府有什么关系?让她自己想办法!”顿了顿,又道:“把那些个果子肉脯送棠梨院去。我看她脸上能挂得住。”
应嬷嬷立马去办。
她刚走,大丫鬟迎春快步走进来,“大太太命人打扫映心堂呐。说是大姑娘东西太多,棠梨院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