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肖遥完全听不懂。
是维语?还是哈萨克语?
但是没关系,语言不通时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用手比划。
肖遥做着简单的手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姑娘笑着指了指我旁边的肖悦,我转头看向她,原来她在向着小姑娘展示自己拍车次通报屏幕却无意把她拍进手机中的照片。
我知道可能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进入陌生人的镜头。
于是我对肖悦说,“小悦,你把那张照片删了吧。”
肖悦直接将照片删掉,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小姑娘,左右滑动,“你瞧,刚刚无意拍的你的照片已经删掉了哟。”
却不想,小姑娘直接从她身旁奶奶那里拿出手机,然后对着肖遥和肖悦。
咔擦咔擦~
一番摆弄之后她将屏幕对准肖遥两人。
上面赫然是几张姐妹俩懵逼的面容。
她咯咯咯的笑着,仿佛在那里洋洋得意的说,“你们看~我拍的照片更好看。”
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关于拍照的奇怪好胜心,肖悦也打开摄像头,拍摄小女孩各种表情的照片。
对面的小女孩也丝毫不示弱。
双方展示之后,又进入下一轮的battle。
直到~提示检票的通知声音响起。
肖遥肖悦对着小女孩挥挥手,“我们要走了~”
小女孩也挥手,“拜拜~”
wlmq前往alt的火车上,肖遥肖悦终于如愿的坐在了相邻的两位座。
等过了一会,肖遥才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
一群不知道是哪个少数民族的小伙子,走到了她们所在座位的过道,然后抬起屁股就往已经坐满人的座位上一挤。
肖遥坐在外侧的身体,深深的被挤向肖悦,就连屁股下的座位也被动让出一半。
她眼睛瞪的大大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脸无耻之人。
可怜一旁的两人,本来身形就不算是瘦小,现在直接就成了夹在车壁和男子之间的肉夹馍了。
但她们不敢出言让男子离开。
看着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还有那同行带着匪气的人~
就自己忍忍吧!
她们艰难的度过在火车上的最后一晚,等出站时,两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双腿早已水肿。
alt和她们所见的城市不一样,车站门口除了出租车和开往市区的大巴车,没有她们日常打车的dd什么的。
于是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目的地,altdq人民医院。
不知道icu在哪里,肖大福直接在住院部的楼下来接两人。
“从这里上去。”
肖大福除了指引路,也没有出声再说其它的话。
肖遥看着往日笑脸盈盈的搞笑中年男子,刹那间变成了一副沉郁黑瘦的佝偻模样。
她想哭~
电梯到六楼下。
门口一合上,肖大福就将肖遥肖悦两姐妹搂在了怀里。
肖遥只感觉自己被强有力的手臂压制着透不过气。
肖大福沙哑的声音,小声的带着哭腔说道,“你们不知道,我的心里好怕呀!”
肖遥肖悦瞬间落泪。
“这次出门,我让你们妈不要来,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可我一个人出远门,她又不放心。”
“哪里晓得她要遭这么大的罪~”
肖遥拍拍父亲的背,“会没事的,我和肖悦都有预感,妈一定会好的。”
肖大福没有听进女儿那看似不靠谱的安慰,他继续说道,“在工地上,我让她不要搬那大石头,可她就要搬。因为她不帮忙搬,那就我一个人搬。一个组的其他两个人只捡小石头拿,大的他们就直接放下不管。”
“我想着,我慢慢干就行了嘛,可她心疼我~”
“我气呀!我气她不听我的话,我气她犟,我气她有药不吃,我气她拼死拼活的做事,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她那样干一个男人平常才干的重活,哪个人见到她不说一句厉害。”
“可是我更气的是我自己。今年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远的活,之前下面的活做完了,为什么不回家,还要上山。”
“我真的怕,我怕她真的永远留在了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怎么和她爸交代,怎么跟她兄弟姐妹说,怎么给你们两个孩子说~”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
肖遥肖悦知道,此刻什么样的安慰话语都是徒劳的,但她们还是执拗的说着,“妈一定会好的,我们坚信。”
“她发病的那天晚上,她还在犟,我让她穿上衣服,她死活不干。我看她情况不对劲,凶着给她套上了衣服。”
“我知道,她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脑出血,我之前见过一个叔叔发病的时候和她现在的状态很像,只是不同的是,她不是脑壳疼,是肚子疼。”
或许是女儿们的到来,让肖大福一直压抑的痛楚有了宣泄,他松开手,放开了肖遥肖悦。
几人的脸上泪迹斑驳,涕泗横流。
肖遥从包里拿出纸巾,湿纸巾分给两人。
“车子走在半路的时候她的状态就更不好了,身体一直在动,小便失禁,人也完全失去了意识。途中车子还坏了~还好车子修好了,送到医院花了三个半小时。”
三个半小时,还好,还算及时。
两姐妹之前在网上查过了,脑出血病人最佳急救时间,三小时-四小时。
在这个时间内送到医院,治愈的可能性也更高。
“还好,送到医院的时候,有个来自沿海地区的援j医生刚下完手术。他被叫了回来又给你们妈做了手术。”
擦掉眼泪之后,肖大福便没有打算再说了,人已经到了这里,能细细诉说的机会还很多。
“好了,我们现在就不说了,你们三叔也在这里,我带你们去打声招呼。”
肖遥赶紧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
“三叔~”
“三叔~”
肖大运点头,“你们来了?”
“嗯嗯。”
他们安静的坐在凳子上。
突然肖大福出声提醒,“今天你们应该可以看到人,等会儿会将你们的妈推去一楼做个检查。”
肖遥肖悦点头。
小小的休息室里,坐满了不同地方,不同民族的人。
本地的哈萨克族,维吾尔族。来自sc的藏族和汉族。
下午两点半左右。
“冯秀秀家属~”
“在~”
“你们在门口等着,病人马上就出来去一楼做检查。”
“好~”
随着icu的门打开。
他们终于见到了自己想看的人。
鼻子吸着氧,手上挂着液体,喉咙做着雾化,下体插着导尿管,失去长发,只剩寸头的瘦小妇女。
肖遥看着往日爱美的母亲,突然成了这么一副模样,心中的酸涩怎么都止不住。
电梯内,肖大福一直在跟冯秀秀说话,“看到那两个人是谁了没?”
冯秀秀眼神透露着茫然,左手手指微动。
“是我们女儿,肖悦和肖遥。”
冯秀秀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我知道你认识。”
冯秀秀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想睡觉了呀!那你睡吧。”
说完,肖大福将冯秀秀身上的被角往下压了压。
却不料冯秀秀直接抬脚将被子往旁边蹬了蹬。
天气太热了,长期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更是火气十足,即便只是一床薄被,她依旧觉得不舒服。
将她的双脚晾在外面之后,便安稳的睡了起来。
到了一楼,肖遥他们就在外面等候。
掏出衣服包包里随身携带的纸,肖遥蔽着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给我一张纸。”
肖遥又抽出一张递给肖悦。
等把冯秀秀送回icu之后,肖大运也回工地了。
肖大福将冯秀秀刚被送到医院的照片拿出来给两人看。
冯秀秀穿着肖遥买的灰色运动套装,头发凌乱,双眼紧闭,嘴唇微张,身上插着各种检测仪器,毫无意识的躺着。
肖遥不敢细看,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也没能进去到icu。
也是这次经历,让肖遥觉得,一天开销一千,也不过如此。
凌晨一两点缴费是常有的事,不是五千,就是一万,但没有谁会心疼这个钱。
只要人好了,就算把钱花光又如何。
钱没了可以挣,可亲人没了,那就是一生的遗憾。
icu重症监护室,整整七天。
医生便说要将冯秀秀转入普通病房了。
肖大福想让冯秀秀再在icu多住几天,可医生说,“无菌病房住久了不好,一旦有新的病人进来了,那可能带来更大的病菌。”
顾及着冯秀秀的身体,肖大福同意了。
住院部8楼,神经外科。
对于一个做了气切手术,插着鼻饲的病人,只能卧床的病人。
肖家一家人是手足无措的。
他们没有过这样照顾病人的经历。
管床护士和主治医师都交代了该如何喂营养液,清理喉咙的痰,记录尿液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因为说的太快,肖遥还特意录音下来,逐字逐句在备忘录上记好,可是,很多细节方面的操作他们依旧不会。
病人家属不是医学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对于一句话的理解也不会如医护人员一样,想当然的就转换成医学方面的知识。
虽然说了有疑问,可以问。但实际上,如果没有他们从头到尾的确认这些护理的正确性,他们都是没有底气的。
“姐~鼻饲里抽出血块了?”
“你快去找医生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