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扑面,虞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向他。
雪光倒映在师尊年轻的脸上,她第一次见这般意气风发的师尊,随和恣睢,好似天地间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他。
很像山涧偶然经过的精灵。
再后来,她只看到了师尊朝她挥手道别。
鹅毛大雪扑棱而下,地上的白雪宛若白玉,他走的很慢,雪色之中的白袍少年带着浅浅的暖意。
虞昭摸了摸心口,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她应该开心才对,但此刻她眼眸低垂,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衣袖下的手还是没有抬起,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久久站立在原地。
她好似只有一双眼是鲜活的,眼睁睁看着他的离去。
夜幕之下,师尊倏地停了下来,朝她璀然一笑。
“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仿佛他本就该这样,勇往直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母渐渐老去,变成了矮小的坟包,连她也时日无多,身体的衰竭让她痛苦难耐,整夜难眠。
又是一年冬,她行至杏花树前,枯坐了一整夜。
虞昭只觉得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是还是没有等到。
她已油尽灯枯。
握着结满花苞的杏花枝,她苍老的手无力的垂下,呼吸骤然停止。
遗憾也许有吧,更多的是释怀。
她死前写了一封信。
但怎么写都不满意,揉搓的纸团几乎堆满了整个小屋,最终她选择写下了寥寥几个字。
昏暗的夜光下,虞昭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她的魂魄飘至半空中,她离开了自己的身躯。
她穿过山川河流,她和他见一面。
不留遗憾。
但是很可惜,路上没有那个言笑晏晏的狐仙少年。
渐渐的,虞昭头脑有些混沌,她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梦,还是自己又穿越了。
精疲力尽的她倒在了河畔,魂魄被勾走,进入了一片汪洋大海,随着许多白色的魂灵进入了轮回。
这里只有混沌与虚无。
虞昭受不了强光的刺激,紧闭双眼,眼前白光闪烁,她不受控制的从嘴里喊出一道清脆啼哭声。
眼前的视线慢慢清晰,她迷茫的看着自己小小的双手,很稚嫩,绯红色。
这是婴孩的手,她变成了一个婴儿。
但迎接她的不是父母喜悦的神情,而是犹豫,痛苦,麻木,她的父母干瘦如柴,颧骨突出,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难民,衣衫褴褛,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贪婪。
但碍于高大父亲手里闪烁寒芒的弯刀,周围的难民后退了两步,可还是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而早就精疲力尽的母亲早已昏迷在了板车上。浩浩荡荡的难民堆里,只有一道清脆响亮的啼哭声。
若是和平年代,婴孩的出生代表着希望与未来,但当下的情况而言,她的出生实在不是时候。
母亲没有奶水养活她,生产后的她极其虚弱。父亲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头也不是滋味,他也只能用刀劈开木头,将其捣碎了煮成木头糊糊喂给母亲喝。
虞昭饿的头眼昏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晚是寒冷的,她缩成一团躲进母亲的怀抱里,但渐渐的,母亲的怀抱越来越冷,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用干涸的嗓音大声哭闹着,索性还是有用的。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父亲急忙起身查看。
但母亲还是死在了寒冷的夜晚。
下一秒,长刀挑起小小的包被,失重感让虞昭有些难受。
“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早不出生,晚不出生,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生!真是个孽畜!”
“都怪你害死了茵娘!”
嘴里不顾形象的骂骂咧咧,但高大男人哭的双目通红,最终虞昭被扔在了乱葬岗。
他没有把她送给其他难民,也许是作为父亲唯一的仁慈吧。
虞昭缩成一团抬头望天,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死亡不是尽头,而是轮回的开始。
肠胃里火烧般的疼痛,整整两天了,她没有一口吃食,大地干旱已久,龟裂的不成样子,这是灾荒的年代,雨水什么的都是奢侈。
她尝试性的动了两下,很费力,骨架都没长好,动一下都是奢侈,何况饿了两天,实在是没力气了,眼皮都在闹复合。
乱葬岗里尸体倒是不少,不过大多都不是完整的,只有些许的骨架和烂肉。
耳边突然传来几道狼嚎,虞昭浑身一颤,那叫声很近,地面上传来一点动静,似乎是大型食肉动物踩在骸骨上的声音。
但很快那狼嚎声渐弱渐远,似乎逃走了。
就在虞昭松了口气,以为得救的时候,地上又传来更大的动静,巨大的爪子差点一脚踩扁她。
虞昭瞪大了双眼,这是一只黑瞎子,体型健硕,足足有两个成人高,皮毛扎实,灾荒年代的野兽能长这么大,应该吃了不少饿死的灾民。
她很想起身一拳抽飞他,她惊鸿刀,有修为,她一定可以打赢的。
但很快,她动了动手指,两脚蹬了一下摊成了一团,虞昭心一梗,别说灵力了,她喘口气都挺费劲的。
可当下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个降生了两天的婴孩,弱鸡的不能在弱鸡了!
腥臭的唾液慢慢逼近,虞昭咽了咽口水,屏住了呼吸,希望龟息大法有用,黑瞎子不吃死物,何况她现在浑身都没几两肉,吃了都嫌硌牙。
可现实总是很骨感。
那黑熊大步靠近,俯身嗅了两下,慢慢张开了巨口,尖锐的牙齿上还带着一位仁兄的眼珠子,以及另外一位仁兄血淋淋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