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临安城一家客栈内。
\"北芒......\"刚刚沐浴过后的洛青衣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意,\"准备好了么?\"
话音刚落,她已经在铜镜前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你且看好了。\"她眉眼含笑,手指翻飞间,一样样物件被取出摆在妆台上。
修眉、敷粉、点唇,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
随后她又取出一些不知名的膏脂,在面部轻轻揉搓。
不过片刻功夫,镜中人的轮廓便已悄然改变。
\"这张脸,我研究了整整三年。\"她一边动作,一边轻声道,\"秦舞月的画像,我这里可不下百幅。后来又在各国行商口中、驿站传闻里、秦国将士的描述中,一点点拼凑出她的模样......\"
\"若连她都无法伪装,我这蝶影阁阁主,岂不是太失职了?\"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洛青衣缓缓转身。
陈北芒眸中闪过一丝震撼。
镜前分明还是他的青衣,可就是转眼间却已变成了那个高贵冷艳的秦国女帝。
不仅是相貌,就连那举手投足间的帝王之气,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北芒......\"她的声线也变了,一如真的秦舞月。
这一声呼唤,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让陈北芒觉得无比真实。
见陈北芒如此震撼,洛青衣心中生出一丝小小的戏弄。
她继续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思念,\"你可知朕对你,日夜思念?\"
\"自你救了朕那日起,朕便......\"
\"不怕你笑话,朕每夜寂寞时,若不能对着你的画像......\"
\"朕要,给朕......\"
\"不,还是朕亲自来......\"
\"请尽情吩咐舞月,主人......\"
……
若非这如同啐了毒的樱桃小嘴中,蹦出来的一句句丑化秦舞月的虎狼之词,陈北芒当真以为见到了秦舞月本人。
\"如何?有没有狠狠征服她的想法?\"洛青衣忽然收了威仪,又变回那个狡黠的女子,\"这还只是皮毛,若是给我些时日......\"
她双臂环上他的脖颈,轻声道:\"本妃让你知道,本妃的本事可多着呢......\"
陈北芒喉结微动:\"你这般本事,倒是委屈你只做个阁主了。\"
\"北芒可知......\"洛青衣贴着他的胸膛,轻轻道,\"这世间万般皆是术,唯有情之一字,需真心以对。我只愿在你面前做回自己。\"
陈北芒将她揽得更紧。
\"今夜......\"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烛光摇曳,渐渐暗了下去。
窗外月色正浓,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缓缓融为一体。
晨曦微露,窗外传来阵阵鸟鸣。
洛青衣睁开眼,看着身旁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娇嗔:\"北芒,昨夜你也太过分了......\"
陈北芒轻轻一笑,却见洛青衣动作轻柔地起身,纱衣半褪,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还印着点点红痕。
\"疼么?\"陈北芒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能不疼么......\"洛青衣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不过,只要是你,再疼本妃也愿意。\"
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一阵嘈杂。
\"官府征粮了!城南的粮食都被征走了!\"
\"什么?大冬天的征粮?\"
\"哎,也是没办法的事,匈奴来犯,朝廷无钱无粮如何应对......\"
\"那也不能大冬天的征粮啊,百姓家能有多少余粮?再说遇到眼下的局面,那还不都是朝廷迫害镇北王,才导致……\"
\"嘘,噤声,这可不能说啊,你不想活了?\"
客栈内,陈北芒与洛青衣,听着这些议论之声,两人面色各异。
\"北芒,你说她的脑子怎么长得?前脚克扣官员俸禄,后脚就将筹措军饷的任务发下来。这不是明摆着嫌大宋乱的太慢?\"
正如洛青衣所言,一道克减俸禄的圣旨,便让大宋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为了弥补损失,官员自然要在百姓身上寻找出路。
本来这种混乱,短时间还无法动摇国本。
可笑的是,宋采薇这么快的就把机会给了下来。
\"走吧,和我们没关系。父母官成了吸血鬼,朝廷成了土匪窝,这大宋,怕是要让她给玩儿完了。\"陈北芒冷笑一声。
待走出客栈,入眼便是一片繁忙景象。
街道两旁,衙役们正挨家挨户地清点粮食。
\"这家一石三斗,记上!\"
\"大人,这可是我家过冬的口粮啊......\"
\"闭嘴!朝廷征粮,也是为了保境安民!\"
\"大人,我不是不支持朝廷啊,可我家就这么点粮食了,您都征了,让我一家怎么活......\"
\"砰!\"
一声闷响,那求情的百姓直接被踹翻在地。
\"再敢多嘴,定你个抗旨不尊,拉你充军!\"
与此同时,临安府衙门外,已经贴出了新的告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边防系国运,军饷关国本。
今匈奴肆虐边关,军需浩繁,特增赋税以充军需,共克时艰。
农户每亩征粮米三斗,贫户减半;
商铺三等,上等纳银十两,中等纳银五两,下等纳银三两,务必三日内缴齐。
如有抗征者,杖责四十,充军发配。
钦此!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一个识字老汉看着告示,颤巍巍地道,\"原本一亩地才交一斗五的,秋天才交过,这下子又要交三斗,这可怎么活啊......\"
\"就是,平日里三亩地才够一家子过活,现在一下子多交这么多,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我家那小铺子,平日里一个月也挣不了三两银子,这下好了,直接要交三两......\"
看着百姓们的议论,陈北芒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在位时定下的律例:征粮不得超过存粮三成。农户按田亩征税,贫户每亩不过半斗,富户也不过一斗。
商铺也是按月利润抽成,最多不过两成。
可如今,这些律例早已被宋采薇弃若敝履。
\"北芒......\"洛青衣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知道这男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街边茶摊上,几个茶客正在窃窃私语。
\"诸位,这都什么事啊!陈王爷在时,何曾见过如此重税......\"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怎么?说句实话都不行了?那时候哪像现在这样......\"
\"闭嘴!你不要命了?\"
陈北芒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些子民,曾是他用命守护的百姓。
安阳城被破,朝廷不派兵援,致使匈奴南下,却要他们承担这无妄之灾。
可眼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现在的他,能做的就是尽快在落霞县站稳脚跟,尽快回来。
等那时,他一定会让这些百姓重见盛世!
\"走吧......\"他低声道。
洛青衣点点头,跟着他迈出临安城。
身后,晨曦中的临安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征粮的呼喊声,百姓的哀求声,此起彼伏。
这座他曾经守护的城池,如今却成了压榨百姓的工具。
不只是临安,恐怕大宋各地,都在上演着这样的一幕吧?
那些他曾走遍的城池,那些他曾守护的百姓,如今又在承受着怎样的苦难?
冬日的寒风中,陈北芒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