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岁身为李舜的侧妃,也混到了一个进宫去面见皇后的日子。
晋王府,便只有崔氏和谢岁岁一同前往。
至于姜侧妃……一是刚刚生产,坐月子没办法进宫,二就是五月初五产女,孩子生的晦气,自然,她自己也成了那个晦气的人。
这样的大日子,姜侧妃自然是不能去。
谢岁岁没睡够,人一点都不精神,索性让花果去拧了个冷帕子,盖在脸上才好受一些。
李舜见此便道:“等从宫里回来,你再好好休息。”
“妾身知道了。”谢岁岁答应着。
等两人都被下人伺候好,穿好衣裳后,便一同离开了平安院。
往外走时,谢岁岁路过隔壁的蔷薇院,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味。
但因为着急出宫也没时间探究,一路随着人去了前院,才见到了大着肚子早已等候在外的崔氏。
“妾身见过王爷。”
崔氏见了李舜屈膝行礼。
谢岁岁也上前行礼:“见过王妃。”
“免礼。”李舜开口:“时辰不早了,这便出发,早些进宫。”
崔氏应了一声:“是。”
看着很是规矩,见谢岁岁还半蹲着,正要开口让谢岁岁起来,李舜便先一步开口:“不是说了早些出发,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话是对着谢岁岁说的,谢岁岁便从善如流的站直了身子。
“妾身这就走。”
见此,崔氏捏紧了掌心,掩住眸底的恨意。
三人出发,分了三辆马车,这次谢岁岁就没乘坐李舜的马车,毕竟不同路。
这进前朝和进后宫,不是同一道宫门。
皇宫东南西北四处宫门,上朝的要从东门进,命妇进后宫拜见皇后要从南门进。
至于西门和北门,是宫里太监宫女采买等进出的地方,有身份的一般不过去。
果然,马车在半路就分开了,等到了南宫门口,崔氏和谢岁岁就下来了。
进宫不能带丫鬟,随身携带的东西也要检查,很是严格。
不过谢岁岁和崔氏是李舜的妻妾,而李舜又是当今和皇后所生的嫡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检查就宽松了许多。
无人敢得罪,恭恭敬敬的就被迎了进去。
而一些偏远宗室,虽还有入宫资格,但却没有实权的命妇,那就是下人也会刁难一二。
这不,就有比谢岁岁和崔氏来得早,却等谢岁岁和崔氏都进去了,却还被拦着检查的。
没有身份和地位,那就是行到何处都会被处处为难,而皇宫就是那个最会捧高踩低的地方。
进了宫,因为崔氏怀孕,还特意有两个小太监抬了一架步舆来。
“晋王妃,皇后娘娘吩咐,体谅您怀孕辛苦,特赐您乘坐步舆进宫。”
“谢皇后娘娘恩典。”崔氏对着皇后宫殿的位置拜了拜。
自然,谢岁岁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谢岁岁……谢岁岁只能接受,也没别的办法。
崔氏正要上轿子时,忽然,谢岁岁看见其中一个抬步舆的小太监,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
虽然很快就将眼神收了回去,但谢岁岁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想了想开口道:“王妃,这是咱们第一次进宫拜见皇后,咱们还是走着去吧,对皇后娘娘更显恭敬之心。”
别第一次进宫就闹出事来,出了王府的大门,她和崔氏就是一伙,谢岁岁总要多想两分。
哪里知道,崔氏闻言,却只是冷看谢岁岁一眼,训斥道:“谢侧妃,你是让我推拒皇后的赏赐?”
“妾身不敢。”谢岁岁立即低下了头。
崔氏冷哼一声道:“别仗着王爷宠爱你,你便如此不知分寸,这里不是晋王府是宫里,容不得你放肆。”
教训了谢岁岁一顿,崔氏就上了步舆,吩咐道:“起吧。”
前后四个小太监,就将崔氏抬了起来。
一路稳稳当当的往前走。
谢岁岁特意落后了两步,跟崔氏拉开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离的远一些,崔氏的眼刀子就落不到她身上,若是出了事,也可以避开。
就在走过长长的宫道,进入内宫之后,一路都稳稳当当的,没出半点差错。
就在谢岁岁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情况下,忽然在路过一处拱桥的时候,崔氏坐着的步舆传来一声咔嚓声,还没等反应过来,崔氏就从步舆上翻身摔了下来。
“啊……”崔氏惨叫一声,谢岁岁也吓的捂住了嘴。
那几个太监也吓的纷纷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饶命都不敢喊。
因为崔氏若出了事,那是一定会没命的。
“肚子……我的肚子……”
崔氏捂住自己的肚子哀嚎,脸色惨白一片,谢岁岁肉眼可见一股红色,从崔氏的衣裳上晕出。
谢岁岁一见到这场面就觉得害怕,可这四处无人,除了这几个小太监外,就只有崔氏和她。
谢岁岁打起精神,尽量不靠近,也不看崔氏那晕染出的血迹,颤着声音吩咐:“你们去一个人,禀报皇后娘娘,你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你再去叫两个力气大的宫嬷嬷来,快去。”
四个小太监,谢岁岁将除了那偷看了一眼的小太监外,都指使了出去。
另外那个小太监,谢岁岁一是没证据,二也是不放心让这个小太监去办事,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宫里的人,都被驯化了,谢岁岁没吩咐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怎么办,谢岁岁这一开口,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跟着照做。
等四个小太监走了三个,剩下一个还跪在地上,埋着头不太抬起。
谢岁岁顿了顿,还是走到了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肚子喊痛的崔氏跟前。
“王妃,您……您可还好?”
崔氏自然不会答应谢岁岁的话,见此,谢岁岁只能一旁着急等着人来。
就在这个时候,崔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谢岁岁的裙摆。
谢岁岁一惊,低下头,就对上了崔氏带着恨意的眼神。
崔氏捂着肚子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步舆有问题。”
谢岁岁一惊,下意识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见那小太监也正好抬头看来,心里越发觉得有问题。
嘴里自然不能承认:“王妃,你可别冤枉我,我与你一同进宫,日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提前知道步舆有问题,只是想着咱们第一次进宫,步行去觐见皇后娘娘,更显诚心而已。”
现在都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那小太监是谁的人,谢岁岁哪里敢乱说话。
崔氏再是恨谢岁岁,可也不得不承认谢岁岁说的没错,谢岁岁与她一同入宫,哪里会提前知道步舆有问题,难道真是因为她不诚心,才会出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崔氏便没心思细想,因为肚子又疼起来了,她惊恐的感受到血液从她腹中流出,她哭了起来。
拽着谢岁岁的裙摆不松开的哭道:“孩子,我的孩子,谢氏,快救救我的孩子。”
谢岁岁怎么救?
衣裙被拽着,只觉得自己身子也不断往下坠,心里很是烦躁,可偏偏还不能将崔氏甩开。
宫里太大,找个人并不容易,谢岁岁估算着差不多有了三刻钟,那三个小太监,才将皇后宫里的女官,太医以及婆子叫来了。
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却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晦气。
可再晦气,这也是皇后的第一个亲生孙儿,皇后还是丢下了那些命妇前来查看。
崔氏这情况不能移动太远,就近找了一处空置的宫殿,宫女太监快速布置了一番,便让崔氏躺下了。
皇后一来,就嫌弃的蹙眉。
但也顾不上这些,发怒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情况,自然无人回答,只有谢岁岁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跪下道:“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王妃乘坐的步舆断了,这才会从上面摔下来。”
谢岁岁当时就在后面跟着,倒是看的清楚,那抬着步舆的一根柱子断了,崔氏便从上面翻着摔了下来。
虽然步舆距离地面不算很高,但崔氏怀孕了,经不起这一摔。
又流了那么多血,想来孩子是保不住了。
“步舆好好的怎么会断了?”皇后面色一沉:“查,给我查清楚。”
“是。”旁边的女官立即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了,显然是要去追查。
皇后很是烦躁,是她让人去接的崔氏,这岂不是她害了自己的孙儿,竟还敢借着她的手,简直没将她放在了眼里。
至于意外?皇后可不会觉得只是意外和巧合。
宫里的东西,哪会那么容易出问题。
皇后在东宫当太子妃时,也是妻妾争斗多年,除了因为生了太孙和李舜两个嫡子巩固地位之外,也是因为她有手段保住自己的位置。
在她大喜的日子,借着她的手,害了她的孙儿,皇后想到这些,眸色便一片冰冷。
原来的太孙妃沈氏,也是跟着皇后一同过来了,此刻便道:“听闻前日五月初五,晋王府的姜侧妃生了个女孩,今日晋王妃进宫,这不凑巧摔了一跤,腹中的孩子又……”
说到这,沈氏故意顿了顿道:“母后,晋王是不是子嗣缘分不太好啊!”
“你住嘴。”皇后闻言,便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添乱,晋王子嗣缘不好,总比没子嗣强,你自己不能生,难道还不让别人生。”
沈氏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请罪道:“母后息怒,是儿臣说错了话,还请母后息怒。”
前两个月,沈氏大哥因为李舜被关押入狱,又碰上先帝病重而后归天,谁还敢提旁的事,就这般被关押到了现在都没被放出来。
沈氏心中怨恨李舜,这找到了机会,自然是要踩上一脚。
虽然被骂不能生,但沈氏不以为意,是李广没有生育能力,又不是她没有。
而如此一来,她既不会被休也不会被废,被皇后骂一句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可她这话,却会在皇后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李舜,子嗣缘不好。
皇后也的确听进去了,大儿子不能生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如果李舜也这般,她岂不是没了指望。
别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李舜的孩子,一个两个都出了事,那就是子嗣缘薄。
原本皇后还想着,等李舜有个健康的男孩,过继给太孙,如今却也不能成了。
谢岁岁跪在地上,皇后想不起她来,自然没叫她起来,她也不能自己起来,只能继续跪着。
好在太医进去给崔氏看过后,出来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晋王妃的孩子已经在肚子里待不住了。”
“待不住是什么意思?”皇后问。
太医回道:“只能催产下来。”
“小皇子可能平安降生?”皇后又问。
太医道:“晋王妃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都说七活八不活,只能看天意了。”
“什么天意,养着你们这些太医有什么用。”皇后怒斥完又道:“本宫命令你们,保全小皇子,一定要让小皇子平安降生。”
至于崔氏?皇后并没交代。
毕竟,对皇家而言,孩子比母亲重要多了,即便只是一个早产的孩子。
“……是。”太医只能低头应下。
等太医退下后,皇后才终于看见了还跪着的谢岁岁,摆了摆手道:“你也起来,今日这事,你临危不乱,处理倒是还及时。”
谢岁岁心里暗松一口气回道:“谢皇后娘娘。”
随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腿酸麻了也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太医接生婆,宫女都在进进出出,皇后又吩咐:“去前朝看看,早朝结束了没有,结束了,就去请晋王过来。”
有宫女答应一声下去了。
……
前朝那,虽然没有后宫这般乱,但也平稳不到哪里去。
今日一开朝,就有老臣先站出来,提议立太子。
论身份,自然是如今的陛下嫡长子,原来的太孙李广,身份最合适。
大夏一直是嫡长制继承,几乎没出过差错。
可这次,刚提起这事,另一位老臣便站出来反对,认为先帝还没病逝时,就已经提议准备废太孙。
而太孙无生育能力,且还为了蒙蔽圣听,做出让妻妾假孕的错事来,没资格继续担任太孙,更没资格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