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的爱人会是什么样的呢?”黑暗中冯素莲瞪着眼睛胡思乱想。
“以后营长有爱人了,就不能再给他织毛衣!唉!”
冯素莲无意识叹气,看到女兵们都有自己爱的人,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很多余,格格不入。
旁边的许红英扭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其他女兵都没睡着,全都默默躺着,各自想着心事,思念同在高原,却无法相见的人。
“当当当!”一阵凿壁的叮当声。
冯素莲脚下是悬崖峭壁,悬崖一百多米处是湍急的江水,轰隆隆奔流不息。
悬崖上许多战士腰上绑着绳索,费力修凿炸出来的山壁。
突然她看到战士们上方的巨石缓缓松动、摇摇欲坠,那是炸山时震松的。
战士们毫无察觉,叮叮当当专注干活。
没一会儿,巨石松开的裂缝越来越大,肉眼可见。
“快下来!快下来!”冯素莲急得大喊,可没人听得见。
有人似有感应,转头看向她,冲她咧嘴一笑。
冯素莲瞳孔倏地瞪大,浑身冰凉,是营长!他怎么在上面?
“营长,快下来!快下来!“冯素莲拼命喊,连爬带滚往巨石上爬,拼命挥手叫他们下来。
可没人听得见,没人看得见她。
她手脚被尖利石头割破,血肉模糊也毫无知觉。
她使劲儿爬啊爬,就是爬不上去。
巨石裂开的缝越来越大,缓缓下滑一点儿,随即迅速坠落。
“轰隆隆!”巨石带起尘烟,砸向那一片崖壁上悬吊的战士,迅速坠入江中。
“不要!营长!营长!”冯素莲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叫。
江中溅起巨大水花,水流湍急,江面远处浮起几根绳索…
“营长!呜呜…”冯素莲趴在悬崖边,徒劳地看着再无动静的江面,绝望地哭喊。
“小冯、小冯,你醒醒!醒醒!”有人使劲儿摇晃。
“营长!呜呜…”冯素莲哭着从梦中醒来,茫然看着眼前几人。
“小冯,你咋啦,又哭又喊,手拼命挥啊挥,做噩梦啦?”谢春红眼神担忧。
那哭声撕心裂肺、绝望无助,就连她们听了都难受得不行,心跟着扯着疼。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战士们凿山,被炸松的巨石砸到江里…”冯素莲虚脱般,嗓音沙哑。
“梦境太真实,拼命喊他们下来,没谁听得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巨石砸中,坠入江中!”
“没事,梦是反的!战士们会好好的!”许红英安慰道。
“对不起,吵到大家了!”冯素莲抱歉。
“嗨,说那些做啥!你没事儿就好!睡吧、睡吧!”谢春红对袁红梅几人道。
大家再次躺回床上。
冯素莲脑海中依然闪现梦中场景,心闷痛闷痛的。
这是村官黄毓秀给她讲的雪域高原修路中的一个惨烈故事,一个排的战士全部牺牲。
就算当时没被巨石砸中,一百多米高的地方掉落水中,人也活不了。
撞击水面的瞬间,水面很硬,犹如撞向水泥地面。
更何况河水是雪水所化,冰冷刺骨。
即使落入水中没摔死,冰冷的江水一会儿就能将人冻僵…
总之,没活路。
一个排的战士尸骨无存。
也许是离开那天,看到团部炸过的山,脑子里潜意识联想到那个故事吧。
冯素莲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营长好好的,战士们好好的,都长命百岁!
“小冯,你梦里喊的营长是谁?”许红英心有所感。
“…”冯素莲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我们营长!”
“陆**?”
冯素莲扭头,“你认识他?”
“嗯!”许红英没否认。
冯素莲恍然,一个师的!怎会不认识?
“你喊他干嘛?喊他救人?”许红英听那哭喊声,直觉俩人关系匪浅。
梦中的人都是关系紧密的人,不是亲友便是至关重要的人。
“营长也在里面!”这句话说完,冯素莲的心像被针扎了般,痛到无法呼吸。
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缓过来,那种痛彻心扉的痛。
“你们营长、对你很好?”许红英心里说不出啥滋味,酸酸的。
陆**入别人的梦中,却不肯入自己的梦。
“嗯,营长对我很好,是他助我脱离困境,把我带到锦城,也是他招我入伍,带上高原。”
冯素莲突然很想念、很想念营长,没由来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你们营长,有对象了吗?”许红英问了一个很俗的问题,其实是旁敲侧击俩人的亲密度。
自古英雄救美,多以身相许。
就好比自己,一眼万年,心中再也装不下别人。
小冯也是陆营长救的,不会也对他芳心暗许?
心中不免对陆**有了几分怨气,怎么哪儿哪儿都救人?
“应该没有吧!”冯素莲听着别扭,突然不想营长有对象,一想心里就发堵。
“你怎知道?”许红英想知道更多陆**的消息。
“白同志说的!”冯素莲翻了个身。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想别人窥探营长的隐私,许红英也不行。
许红英看着冯素莲的后脑勺,感觉有些事好像偏离预定轨道。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小冯与陆**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梦中小冯那一声声‘营长’,犹如杜鹃啼血,声声哀鸣,痛彻心扉。
没有深厚的感情,绝对不会哭成那样,尽管只是梦境。
不过听小冯坦荡的语气,丝毫不带羞涩,好像又不是恋人。
回想起小冯毛衣起的针数,跟自己的一样,难道她也是给陆**织毛衣?
许红英辗转反侧,一旁的冯素莲一动不动,便知她也没睡着。
直到冯素莲轻手轻脚起身去厨房,许红英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日思夜想的背影,阳光灿烂,那背影上光影耀眼,令她无法看清。
她欣喜,快走几步想要追上,俏皮地拍一下他肩头,逗他。
然后看到他的惊喜表情,开心的抱着她旋转!那是她期盼了许久的重逢。
可是追了许久,那光影明明就在不远处,却怎么也追不上,也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