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到暗格前头,取出了最上头的几封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还拎着信纸对着光照了照,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由低声骂道:“狗东西,还挺谨慎,真就一点有用的东西都不给老娘留啊!”
听见这道声音,温元姝轻轻松了口气,抬手在云织肩头拍了两下。
自己人。
云织会意,将短刀入鞘,迈步出去了。
她突然现身,百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见温元姝出来,百潼才彻底松了口气,屈了屈膝道:“夫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侯爷这两日似乎收获颇丰,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就想过来看看。”
百潼叹了口气:“侯爷是个蠢的,那些人倒是机灵,真就一点把柄都不留下!”
“没关系,这些也差不多了。”温元姝轻声道。
百潼一愣:“差不多了?”
温元姝点了点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
百潼点点头,连忙把手里的密信重新放回去,又关上暗格:“那我一会儿就去主院。”
“好。”
看着云织带着温元姝离开,百潼这才开门出去:“告诉你们啊,内室的床上有我留下的东西,你们可不能进去!要是弄砸了我给侯爷准备的惊喜,我饶不了你们!”
书房的几个下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道了声“是”。
要么侯爷这么喜欢百潼姨娘呢。
瞧瞧人家这心思,侯爷不在都上赶着过来布置,生怕侯爷把自己给忘了。
百潼这才放心离开,绕了点远路,才往主院去。
温元姝已经叫人晾好了茶,就等着她过来。
百潼一来,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夫人,您说东西够了,可是真的?”
她没在信上见着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啊!
温元姝点了点头:“一会儿我会请个朋友过来帮忙看看,他手上若是有别的证据,合在一起应该就成了。”
百潼也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真是奇了,对面怎么那么谨慎啊!”
温元姝叫人给她上了茶,没说话。
蛮族图谋颇大,能不谨慎吗。
他们目前为止做得最不谨慎的一件事,恐怕就是找裴则玉同谋。
二人各自喝了茶,温元姝便道:“你可有想过,离开侯府之后要去哪?”
百潼摇了摇头:“还没有,就是想离开。”
她不喜欢束缚。
可是胭脂巷是束缚,侯府也是束缚。
“那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百潼又摇了摇头:“夫人,我的出身毕竟在那放着,想嫁人是不行的,想干点什么事情谋生,估计也没人搭理我,好在这段时间我攒了一笔银子,省着点花,也够一辈子用了。”
她这话说得很是无奈。
可事实就是如此。
温元姝抿了抿唇,道:“我托我家二嫂嫂,在将军府里给你腾了一间院子,你要是没想好要去哪,就先过去住着,就当是个落脚的地方。”
闻言,百潼不由惊讶:“夫人也不怕我脏了将军府的地方?”
温元姝看了她一眼:“不要说这样自轻自贱的话。”
百潼低低笑了一声:“那……多谢夫人了。”
——
夜间,陆乘渊又来了。
他直奔床榻而去,然而刚坐下就被温元姝推了起来:“你赶紧去他书房里看看。”
陆乘渊眉梢一挑:“是有好东西?”
温元姝有些犹豫:“……算吧。”
闻言,陆乘渊顿时也来了劲,长臂一展,把温元姝也卷了过来,二人趁着夜色一起去了前院的书房。
陆乘渊直接冲着书桌而去,手上一拨就打开了机关。
见他对这机关如此熟悉,温元姝不由意外:“你以前来过?”
“我闲着没事儿来这儿干什么,”陆乘渊颇为嫌弃,“书房里的小机关,十个有八个都放在这儿,一个个的还觉得自己有多谨慎。”
可笑。
温元姝抿了抿唇,跟着他抬步进了内室。
陆乘渊也不点灯,靠着窗户,借着外头的月光,几下的功夫就把密信看完了。
对上温元姝的目光,陆乘渊低声道:“我手上也有点东西,加上这些,虽然不能把藏得最深的几个拉下来,不过姓裴的已经能动了。”
这姓裴的,当真不是做大事儿的料子。
自己多疑也就算了,还拉着人家本来稳重的人一块多疑,偏偏他侯爷的身份在那摆着,还真有人听他的,以至于他手上现有的证据,再加上温元姝这边的,已经能动五六个人了。
姓裴的自然也在其中。
陆乘渊眼底闪过一抹喜意。
温元姝跟这姓裴的和离,那他自然也就不必这么躲着了。
他能见光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闻言,温元姝总算松了口气。
她一抬眼,见陆乘渊把密信都原样放了回去,暗格也恢复原样。
“你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赶紧处理妥当,”陆乘渊伸手揽住她的腰,带她离开,“等你处理完了,我就带人过来。”
他在这侯府真真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由,也就只有在靠近主院的时候绕了一下,从后头翻了过去,回了卧房。
温元姝一路沉默着,心中思绪不停。
百潼现在这个身份本就是假的,假死脱身即可,但裴熙日后还得在温家族学上学,他身上那个莫老先生关门弟子的身份也对他的未来很有用,这些东西不能抛开,假死这一招也就用不了。
他要如何脱身,温元姝还真得好好想想。
至于谢千娇和裴至诚,那二人已经不需她操心了。
跑不了。
见她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陆乘渊终是忍不住了:“想什么呢,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
温元姝看了他一眼:“就是在想,熙儿怎么办。”
陆乘渊眉头一皱:“你还有空关心别人,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办?”
“我?”温元姝一怔。
要是叫裴则玉知道事情败露,只怕恨不得拖着她一起去死,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裴则玉要是不肯放,她如何能脱身呢。
她也不想让温家替她求情。
温家现在的一切荣光,都是她的父兄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打下来的,不能为了她有分毫折损。
所以……
“那你帮我安置好春花?”
“院子里的其他人,找个借口随便遣散也就行了,但是春花不会那么听话,到时候你能不能……”
“温元姝!”陆乘渊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跟我交代你的后事。”
他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真就愿意给这一家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