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课间。小卖部里里外外人头攒动。
较阴凉树下的石桌已坐站了不少人,还不断有人往那挤,靠边的石桌处却是寥寥无几人。
温莞宜左手伸长,半边脸枕在胳膊上,右手握着罐冰镇过的可乐。下一节是他们班的体育课,只要是周三的体育课,她都不想上。
因为要掷铅球!
废手!
安伊一面对着她,胳膊也枕着半边脸,手里同样也握着罐可乐,声音更是有气无力,“我宁愿多跑两圈步,上周掷那球,手疼了三天。”
学委啃着鸡爪,一个劲地点头,“我也是,写字都费劲。”
温莞宜没吭声,缓慢地坐直身子,拉开拉环,浅喝了口可乐。视线落在学委耳垂中央白色炫彩的山茶花耳钉上,洁白的耳钉特别的清新雅致,很好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纠结了一会,问,“学委,打耳洞疼吗?”
安伊一惊得直起身,“莞宜,你要打吗?”
她点点头。
学委想都没想,说,“有点。”
韩云芩和木伊萱一前一后走出小卖部,有说有笑的站在窗前,拆着手里甜筒的盖子,丢进旁的蓝色垃圾桶,接着拆包装纸,撕着。
温莞宜视线不由得停在木伊萱手上。前世,她有提醒过木伊萱不要太相信韩云芩,也别同她走得太近,而木伊萱则认为她在挑拨离间。
她那会儿还气得哭着和温书柠吐槽,甚至骂木伊萱就是个傻子。
后来,她总是在想,温书柠在骗她的时候,会不会也在心里嘲讽,嘲讽她是傻子。
她垂下眼眸,迟疑了下,说,“在哪里可以打?”
学委看向她的耳朵,耳轮分明,果然是好看的人连小小的耳朵都好看的要命。“你什么时候打,我带你去。”
“晚上下晚修,你有空吗?”
“有的。”
“莞宜,你真要打啊?”安伊一双手抓着她的手,眉头微皱,“你高一那会还说,打死不打耳洞的。我问你为什么,你说怕疼来着。”
以前是怕。可再疼的她都经历过了,区区两个耳洞而已。温莞宜抬眸,目光重新落在学委的耳钉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上课铃声一响,便有不少的同学抬脚往操场去,其余班级的同学拖拖拉拉,不紧不慢地回自班教室。
学委速度的丢下啃得只剩骨头的鸡爪,抓起纸巾擦着嘴上的油渍,收拾着桌面上的包装袋塞进红色塑料袋里。
温莞宜一口气灌下余下的可乐,捏扁瓶子,放进去。
学委提起袋子,接过安伊一手上未开的可乐,朝小卖部走去。垃圾丢进垃圾桶,可乐放在收银台,她对着玩着手机的老板笑说,“待会来拿。”
老板笑着点头。
三人慢悠悠地往差不多排好的队伍走去。
铃声已停,小卖部的同学也已散去。
等五班的人到齐,体育老师背着手说,“跑两圈回来,练二十分钟的铅球,然后自由活动。”
话未落,一片哀号。
体育老师吹了一哨子,队伍顿时安静下来,“先苦后甜,我为你们争来这节体育课练,周五就可以不用练了。向左转。”
同学们齐刷刷地左转。
“跑!”
同学们“齐刷刷”地跑起来。
跑到塑胶跑道上时,三个班的同学都已经混合在了一块,跑前方的人不再是自个班的同学。
温莞宜跑第二圈时,已经看不到体委谢洺舟的身影。
而此时的谢洺舟已经跑完了两圈,气不带喘地拿着颗7.26公斤的铅球,站在体育老师旁边。
跑完归队后,人手一颗铅球,往铅球场走去。
女生手上的铅球是4公斤,而男生的则是7.26公斤。
“这铅球的项目是南安市的某位富豪投的。”白霄绕了好几个同学,挤在温莞宜和安伊一中间,小声说道:“据说投了好几个亿。”
“好几个亿?”在安伊一身侧的谢洺舟探头,说,“那个富豪要真的有好几个亿,我们南安不至于现在都还被网嘲成省里最穷的市。”
白霄也探头看去,“是,据说。”
“切。”谢洺舟白了他一眼,目视前方,加快了步伐。
白霄追上去,“谢洺舟,你切什么?”
铅球掷出去几个后,温莞宜感觉自己的胳膊要废了,最要命的是,体育老师再次十分严肃地说,“温莞宜,你动作不标准。”
好几个同学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眼神。
她望着满是铅球落地印痕的草坪,深深叹了口气,究竟是哪个富豪投的这项目,投就投了,就不能禁止非体育生的掷这球吗?
这球比物理题还要难搞。
体育老师环视周在场的学生,沉吟片刻后,说道:“韩云芩,你去,教教她,”
“我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拒绝。
体育老师面露不悦。
“老师。”安伊一举手,“我教她。”
“你动作勉强达标。”体育老师摇头,看向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谢洺舟,你教。”
谢洺舟下意识看了眼安伊一,“老师,男女有别。”
体育老师,“现在是21世纪。”
这句话,引起一阵哄笑。
最后一节政治课一下课,温莞宜就立刻合上书走人,只要晚一点,下楼梯的时候,都有可能碰到宋西扬。
回到和光小区,乘坐电梯上楼,一打开门,就是饭菜的香味。
温莞宜右手胳膊和掌心都酸痛酸痛的,夹了好几次菜,都掉回了盘里。但又因为苏越泽不在,她胃口好得不行,菜啊肉啊掉着掉着,也就吃了一碗饭。
她晚上只能吃一碗饭。
营养师在旁说,今晚的汤是猪蹄炖牛膝,可补气血。厨师说,猪蹄色泽红润,肉质透明,质地紧密...
温莞宜放下筷子,端起白色瓷蛊,一口喝光汤。搁下蛊,拿起筷子,夹了几次没把那猪蹄夹起来,刚准备下手...
女佣速度地制止,“温小姐,用手不合规矩。”
温莞宜抗议,“我夹不起来。”
她特别的熟悉这女佣的话,什么要细嚼慢咽好消化,什么喝汤不能出声,什么.....
烦死了,一堆破规矩。
她还不能不照做,不然,这些人就找苏越泽。
那么注重这些规规矩矩,又不见食不言寝不语。
刚一进电梯,温莞宜就问阿虎,“你们三少晚上过来吗?”
阿虎按下一楼的按键,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是他第四次摇头。温莞宜有点高兴,但又不敢真的很高兴。
她怕高兴早了。
苏越泽这几天人虽然没来,但晚上十点的电话来得特别准时。
时长半小时的电话,前十五分钟是向阿虎查岗,后十五分钟是在气她。
回到学校,温莞宜开启勤勤恳恳学习模式。
下了晚修,学委带着她进了家,她特别熟悉的二元杂货店。
里面货架摆放得整整齐齐,至于商品,又杂又乱,很对得起“杂货店”这店名。有很多东西,连老板和老板娘都找不到。
这家店,温莞宜经常来,买的都是书,这里的书相对于书店的来说,很便宜。只是,她没想到这店里还能打耳洞。
老板娘听学委说她要打耳洞,有些诧异,随后笑了笑,弯下腰从收银台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打开盒子,她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银色类似于手枪的东西,消着毒。
学委轻声说,“这是穿耳器。”
温莞宜点头,心里却是有点怂。
店里有几个穿着清一色白蓝校服二中的学生,还有几个女生,看校服好像是职高的。店铺门外停着几辆鬼火,车上坐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穿着凉拖抖着腿,嘴里耳朵后方手上都一支烟的男生。
呃...温礼旭以前也是这样的。
戴着口罩的阿虎一手插兜,一手搭在人行道的栏杆上方,她和他的视线相汇。仅一秒,温莞宜收回视线。如果她打了耳洞,阿虎同苏越泽汇报。那么,后果,她是承受不起的。
“老板娘,不好意思,我...我不打了。”说完,她拉着学委的手臂就离开店铺。
学委问她,“怎么了?”
她垂下头,低声说,“我怕。”一方面是真的怕,而另一方面是,她不想跟苏越泽吵。那种人,她再有理也吵不过,最终认错的也还是她。
她浅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等到了毕业,真的会到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