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君早已命人将院中东厢的三间屋子收拾出来,又在外间加了两张大床,正好够她们主仆几人睡。
几个丫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天,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桃溪照例坐在里间的床前,等自家姑娘睡着了再去睡。
高耸的屋脊上,齐民瞻顶着寒风,看着屋中灯火熄灭,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今日他一直掩身跟着她,将她所行之事尽收眼底。
看着她在祠堂里吐血晕厥,他心都要碎了。
将屋脊上的瓦捏碎了好几块,才生生忍住了去将她抱走的冲动。
他知道,她有谋算,他不能坏她的事。
没有人为她撑腰,面对一句话就能将她推入谷底的人,她只能兵行险招。
绵绵,我不会让你白受了这遭苦!
有朝一日,我定可以为你撑腰,可以挡在你身前,为你撑起一片天地,成为你的依靠!
夜半时分,絮软如鹅毛的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京郊的官道上一片晶莹雪白。
一队人马手举灯笼,乘着夜色赶路,马蹄踏过,雪花飞溅,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清晰。
突然,一道破空声骤起,紧接着无数道破空声响起,骑在马上的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胸膛中箭摔下了马去。
领队之人很快镇定下来,一边拔剑阻挡箭雨的攻击,一边大声喝令:
“有刺客!护好犯人!”
下属们皆训练有素,忙纷纷拔刀挥挡箭矢,并向队伍中的马车靠拢,将其护在中央。
一群黑衣蒙面高手,从四面八方飞身而降,两方人马顿时陷入激战。
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个身法奇诡之人从天而降,灵巧的避开所有人,直接停在了马车上。
他一脚踹开车夫,一刀劈断车门上的锁链,一把将里面的人拖出来,拎起他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见此,围过来的黑衣蒙面人,渐渐收了攻势,寻机会飞身离去了。
见“囚犯”被劫走,领队之人赶忙带着下属们去追,追出去数里,却没追上,方才罢休。
领队之人嘴角露出一抹轻嘲,在身侧的亲信耳边低语了几句。
亲信又朝其他人下达指令,一队人马掉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劫走的“囚犯”早已命丧黄泉,而那些黑衣蒙面人尚有伙伴潜藏在附近,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那队人马到了京郊的一处小村落,来到一户房舍前,领头之人和亲信下马。
亲信上前敲了敲低矮的院门,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
“属下见过大人!”
“人呢?”
“在里面,大人请随我来。”
领头之人朝下属们吩咐了一句“在外面候着”,便和亲信进了门。
不多时,他们挟持着一位被蒙了双目的少年出来。
亲信喊人将马车拉过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再去看跨坐在马背上的下属们,此时竟纷纷坠倒了下去。
领头之人、亲信及刚刚那位看守之人俱是大骇!
正当他们惊魂未定之际,数道箭矢齐齐向他们射来,甚至有两支箭擦过少年肩部,射向了身后那位看守之人。
亲信和看守之人避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
领头之人闪身躲避,箭矢虽未插入他的要害之处,却也穿透了他的肩胛。
他强忍疼痛,正要拔剑反击,从黑暗处飞出一个人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随后,带着少年扬长而去了。
京郊的另一处庄子上,齐民瞻一遍一遍的擦拭匕首,一把擦完,就换另一把。
曲云舟攥着一把谷子,一粒一粒的投喂笼子里的鸟。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主子,云五救回来了。”
“进来吧。”齐民瞻开口。
“是。”
十六和云一带着少年进了屋,少年眼上的蒙布已被取下,是个极俊美的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若阮绵在此,定会发现,他与离世的太子妃有五六分相似。
“云五拜见主子!”
少年看到齐民瞻,激动的上前跪地行礼。
齐民瞻抬手示意他起身,问:“身上可有受伤?”
云五道:“不曾,他们只每日给我服用软骨散,叫我身子乏力,不能用武。”
齐民瞻颔首:“你先在此休养几日,之后依计划去滇南郡。”
“遵命!”
云五抱拳一礼应道。
齐民瞻又看向后面的十六和云一:“这次伤亡如何?”
云一道:“禀主子,只有三人受了轻伤,其余人无事。”
他们这次的行动主要是偷袭,敌在明,我在暗,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自然不会有太大伤亡。
齐民瞻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雕花木匣子,递向云一:
“这是上好的伤药,你拿去给他们用,剩下的给他们分下去,常带在身上。”
“是,属下谢过主子!”
云一弯身双手接过。
齐民瞻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你叫他去滇南郡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让他顶着这张脸出现在京城,替你遮挡明枪暗箭呢!”
一旁的曲云舟停下了喂谷子的动作,转头问他。
齐民瞻将匕首插入足靴,拿帕子擦擦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
“不急,前些日子,我收到密报,驻守滇南的镇南王有异动。若我此时现身,必会引起朝堂动乱,到时我与逆王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便宜的指不定是谁!
如今我令云五伪装成我,去往滇南,再给逆王放出点消息。叫他误以为我要联合滇王对付他,你说他会怎样?”
曲云舟眸光一亮:
“他一定会坐立难安,想方设法除掉镇南王。届时,他们斗得死去活来,你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了。”
齐民瞻不置可否,继续饮茶。
大郯立国百余年,已是积弊颇多。
这些年,皇爷爷疏懒政务,大郯更加混乱:
朝堂上,皇权势衰,权臣世家把控朝政;
官员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欺压百姓者比比皆是;
各地方割据势力趁机壮大,已经威胁到了朝廷;
许多地方匪患猖獗,各地土地兼并严重,苛捐杂税沉重,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这些都是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有些是父王告诉他的,也有些是他自己看到,感受到的。
父王叫他将来做个明君,想办法将这些做出改变,还天道昌明,使政治之清明,护万民长守安泰。
他并不急于夺回皇位,有些事,他在暗处更好实施。
有人坐在那个位置,正好可以替他吸引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视线。
他便可以暗中观察,慢慢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