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护国公府得您圣眷,已是尊贵显赫!依臣愚见,宗家无需血脉再延续荣光。”
宗玄聿起身,整肃衣冠,恭敬地向圣德帝行礼言明。
自古以来,新帝母族揽权干政,为上任帝王忧心之事。
圣上的舅舅——承恩公,多年来贪得无厌,不知天高地厚,明显惹得圣上心生不悦。
倘若护国公府后继无人,于当今圣上而言,或是心安之事。
至于他的那对父母,凭着十年的养育疼爱之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真正憎恨!
然而,他的生母确因所谓的传承香火而亡!既然如此,那护国公府的嫡系血脉,便无需再留。
他与容玖玥皆不想要孩子,这问题出自他身上,则更为妥当……
“辰安之心,朕自然明白。”圣德帝招了招手,“你且坐下说话。”
“前朝后宫,朕最信任之人,非辰安莫属,此乃实话!若你真因身体缘故无子便罢,若为其他,朕不允许!”
自古帝王多疑,他自是不例外,但对这位妻弟,他全然信任。
且不提救命之恩,单论辰安从无涉足朝堂之心,便是绝无仅有!
这般年轻聪慧的太子亲舅,若真一心谋权干政,方为隐患……
“圣上,确因身体之故!”宗玄聿无奈地笑了笑,“大夫诊过脉,容玖玥亦亲自诊治。”
“……”圣德帝再次质疑,“容玖玥当真不介意吗?”
“不介意!”宗玄聿颔首道,“她本也不想生孩子,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们二人足矣。”
闻言,圣德帝似有怔愣,眼中仿若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朕曾心仪容玖玥的母亲,那个女子便是因生产而离世……”
此时,宗玄聿几难维持淡定,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甚至带着些许警惕。
见他这副模样,圣德帝瞬间便明白了他的龌龊心思。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朕当年未曾强夺臣妻!如今岂会罔顾道义,惦记故人之女!”
言罢,圣德帝侧身而坐,向宗玄聿投去鄙视的眼神。
“臣有罪,臣不敢,圣上恕罪!”宗玄聿的语气中略带心虚。
谁让圣上骤然说出惊人之语,他有此想法实乃正常。
圣德帝忽而长叹一声,“朕清楚自己的德行,若当初苏文茵真入宫,或许无需几年,她便只是朕的宠妃,再无甚特殊之处。”
正因从未得到,他才会惦念,且苏文安茵在他心中,亦是一如初见般,完美无瑕。
紧接着,圣德帝将南诏太子欲求娶容玖玥之事,简单道来。
“南诏太子?”宗玄聿心头一紧,难以置信地问,“此人怎会迎娶东祁女子为太子妃?”
“南诏皇后只出自景家,且皆是原配嫡女!如今南诏皇贵妃,即便记入嫡母名下,也无法成为皇后!”
因探查蛊蛇,他特意令人查探南诏国师之事,自然对皇室有所了解。
南诏皇帝宁愿后位空悬,亦不愿立其他女子为后,又怎会允许太子迎娶东祁女子!
“或许南诏,是看中了容玖玥改制的兵器……”圣德帝叹道,“除此之外似乎别无解释。”
“不过这赫连璟虽是太子,却终究无南诏嫡皇子之神勇!”
南诏嫡皇子皆是天生神力,圣德帝曾亲眼目睹。然而他不相信,此乃嫡出血脉之故!
所谓嫡庶有别,仅是生母背后的家族势力有差,与血脉何干!
只可惜,这些皆是南诏皇家秘事,非普通密探可查出……
“圣上,此事定有其他缘由!”宗玄聿脸色凝重,“南诏极重血脉,不可能因此破例!”
“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圣德帝摇了摇头,随口打趣,“容玖玥总不会是景家人吧!”
“这丫头有七分像她母亲,也有容起的影子。而苏文茵父母,是南境一对平民夫妇。”
圣德帝似有感慨,当年自己倾心苏文茵时,自然派暗卫细查底细。
苏文茵的父母,在她出生不久便死于瘟疫,她则被一位乡野医女捡回养至十二岁。
因而,容玖玥身世无异,绝对是容起与苏文茵的孩子……
“罢了!你既与容玖玥有情,朕便为你们赐婚……”圣德帝话语一停,似乎觉得不妥。
毕竟五个月前,他刚为睿王和容玖玥赐婚,而后又解除婚约……
且南诏国书已送抵,此时他骤然为容玖玥赐婚,实有故意之嫌!
“无需圣上赐婚,臣会亲自前往郡主府求亲,今日只是禀明圣上。”宗玄聿拱手道。
圣德帝想了想,颔首道:“那便让康王叔夫妇为媒,替你上门提亲,此事尽早定下。”
“待你们二人大婚之时,朕与皇后将亲自主婚!”他紧接着补充。
老护国公夫妇离世多年,他与皇后身为姐夫与长姐,操持幼弟婚事,当为情理之中。
“臣叩谢圣上隆恩!”宗玄聿撩起衣摆跪地,随即恭敬叩首。
“免礼!”圣德帝伸手扶一把,笑着打趣道,“十来年未曾跪过朕,而今为了姑娘家,竟如此郑重!”
辰安甚是喜欢容玖玥,至少比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心思要纯粹许多。
“辰安,那小子脾性倔强,从未经历挫折,恐不会轻易放弃……你们舅甥莫要闹出事端。”
言罢,圣德帝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宗玄聿的肩膀。
皇家颜面为重,切不可闹出舅甥二人同争一女之风流韵事……
“圣上放心,臣和容玖玥既是睿王的舅舅与舅母,自会体谅小辈,绝不会因此生事。”宗玄聿面带微笑地保证。
“……”圣德帝听到这声“舅母”,险些笑出声来。
然而,他蓦地笑意一僵,往后容玖玥便是他的弟媳——幸而自古臣不可与君论辈分!
如若不然,容起与苏文茵……
傍晚时分,宗玄聿出宫后,径直回到文安郡主府内。
“咱们需得早日成亲,免得那么多人惦记你!如今是三月下旬,我让人好生张罗,五月便可大婚!”
言罢,宗玄聿甚至开始查询五月的良辰吉日。
“南诏我只认识南玉娇!”容玖玥蹙眉不解,“但美人二月中旬离开,即便日夜赶路,亦无法返回南诏!”
况且,南诏国书三月初送达,说明此事最晚二月上旬便已确定。
彼时她与南玉娇尚未见面……
“此事缘由暂且不论,只要咱们已然成亲,和亲便与你无关。”宗玄聿紧紧搂住她,“卿卿,我会害怕,唯恐圣上会妥协。”
和亲之事,于公事关朝政,于私关乎皇帝的亲生女儿。
故而,谁也无法保证,面对宠妃与爱女的泣求,皇帝是否会心软,会不会答应南诏?
“那咱们早些成亲呗?”容玖玥环住他的腰身,从他胸前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无需诸多繁琐礼数,拜堂成亲入洞房!”
闻言,宗玄聿面色泛红,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三媒六聘与嫁衣皆易筹备,只是东祁旧俗,四月不可办喜事……”
按照洛京世家婚嫁之规矩,至少要提前半年筹备大婚,方更显重视。
待他们定下亲事,至五月初,不过一个月时间,即便他可安排妥当,亦恐委屈姑娘。
“皇帝非儿女情长之人,即便为朝政着想,亦不会让我和亲!”容玖玥轻声安慰道。
公主和亲,乃是诸国多年旧例。
此次南诏送来和亲公主,东祁本需派遣公主前往南诏。
她怜惜远嫁他国的公主,但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和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