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转眼间已至八月二十。
因太后的国丧与肆虐的水患,原本应于八月十五举行的祭月大典,只得被迫取消。
八月二十日,圣上亲率诸位皇子和文武百官前往宗庙祭天,皇后则携女眷于宝华殿祈福。
众人共同祈愿隆河一带的灾情能够尽快缓解,让饱受洪涝之苦的百姓早日重建家园。
同时,也祈盼东南诸城的暴雨可以彻底停歇……
巳时将至,东宫长信殿内。
容玖玥正在此等候,每六日来此为容莜宁把脉,今日正是约定之期。
“诸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她忽地开口问道。
红叶微微一笑,“自然!孩子降生之际,喜鹊飞入长信殿上空,小蛇游过百兽园。”
然其身上皆涂有奇药,且药物须臾间便会消散,使人难以察觉其中端倪。
容玖玥右手托腮,叹道:“不知长姐装得是否逼真……”
即便不为吉时,孩子也不可于长姐腹中继续生长,否则母体难以承受。
……
与此同时,容莜宁刚回至东宫。
其身侧还跟着一群——身着各式庄重繁琐宫装的女子。
“太子妃实乃妾身们的楷模,即将临盆之际,仍亲身前去祈福!”陈良娣笑着赞道。
容莜宁轻叹一声,“此乃本宫分内之事……倒是许良娣,不顾自身不适,亦执意前往。”
闻言,许良娣淡淡一笑,尽显端庄高雅之态,缓声道:“妾身的身体已于五日前好转,如今胃口甚好,孩子也格外康健。”
说来也巧,八月十五日,她的身孕刚满三个月,孕吐竟骤然消失。
连续数日,非但未有呕吐之感,甚至食欲亦变得极佳。
昔日她每每见到太子妃,总是笑容满面,而今面对下毒之凶手,她实难展露笑颜。
容莜宁微微点头,轻笑道:“许良娣真是好福气,孩子也颇为懂事……”
“汪汪!”
容莜宁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自旁边的花园里窜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是一只中等体型的黑狗。其双眼透着凶狠的光芒,嘴里呲着尖锐獠牙,面目狰狞可怖。
这只黑狗恰似饿狼扑食,径直向正在摘花的瑾瑜猛扑而去。
“瑾瑜小心!”容莜宁失声惊叫。
紧接着,她本能地冲上前,迅速将瑾瑜拉至自己身后。
此刻,她身边的嬷嬷与宫女,却似被许良娣身边之人,趁着混乱“无意”阻挡住脚步。
一时之间,她们竟难以上前救援。
甚至周边的侍卫,亦因纷乱的众多女眷而行动受阻。
眼看黑狗锋利的爪子,即将抓到容莜宁的肚子,千钧一发之际,瑾瑜忽地抬起右脚——
只见小姑娘的动作快狠准,一脚精准踢中黑狗头部。
黑狗瞬间被踢至数米之外,继而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阵惨嚎声。
岂料,那只黑狗坠地后,因剧痛而愈发狂躁,又径直朝不远处的许良娣猛扑过去。
“啊!救命……”
事出突然,许良娣身边的宫人正与长信殿之人摔作一团,唯余一名侍女陪在身侧。
眼见黑狗扑向自家主子,这名侍女毫不犹豫,遂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在许良娣身前。
受到惊吓的许良娣,在慌乱中踉跄着后退两步,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啊!”
“啊!”
许良娣惨呼之际,容莜宁亦紧紧捂住腹部,发出一声痛呼。
“太子妃!您这是要生了啊!”陈良娣见状,急忙冲上前去,扶住面色惨白的容莜宁。
只见容莜宁的裙摆已然浸湿,呈现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作为过来人,她自然明白缘由。
就在这时,长信殿的宫人们已抬来软轿,有条不紊地抬着容莜宁,朝长信殿奔去。
其余妾室见此情形,皆面露忧色,纷纷紧随其后。
一时间,花园里除了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许良娣,还有她那些惊魂未定的宫人外,再无他人。
“速去找太子,让太子传文安郡主前来救孩子……”
话尚未言尽,许良娣已然晕厥,鲜血自其腿间滑落。
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与身侧洁白的兰花相互映衬,格外显眼……
巳时已过,长信殿内。
李太医在屏风外准备药物,接生嬷嬷在榻前忙碌不停。
此刻的容玖玥,身着一袭简单干练的窄袖衣裙,长发尽数束起,戴上一蓝色薄帽。
她身旁摆放着各种手术器材——
薄如蝉翼的柳叶刀、洁白柔软的纱布、羊肠线与圆针、数种消毒药、最新提纯的青霉素溶液……
此时,容玖玥取出一粒赤色丹药,塞入容莜宁口中。
“吞下去,此乃最上等的凝血丹。”
“长姐,你仅是羊水破了,现下宫缩频繁,故而疼痛难耐,并无大碍,不必忧心!”
“我会让你母子平安,但你自己必须提着气,心中唯有一念,定要让自己活下来,瑾瑜还在外面等你!”
言罢,容玖玥又看向屏风处,冷静地开口吩咐:
“李太医,你且去外面,向圣上与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禀明太子妃的情况。”
“太子妃受惊,胎位不正,现需剖腹取子。我已与你详述方法,你需得整理好措辞。”
“老臣明白!”李太医应道。
“禀报完毕你即刻返回,皇孙还需你亲自检查!”容玖玥提醒一句。
话落,她仔细戴上口罩与手套,掀开容莜宁的寝衣……
……
片刻后,寝殿之外。
圣德帝携皇后,太子与睿王,以及平阳侯夫人,还有宗玄聿,相继而至。
李太医字斟句酌,将太子妃的情况详细禀明。
“什么?剖腹取子?”
除侯夫人与瑾瑜,还有宗玄聿外,其余人等皆惊愕万分。
“圣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还请相信文安郡主的医术!”李太医恭敬地言道。
“若此法可行,不仅彰显文安郡主医术高明,更表明皇孙得上天庇佑,实乃大福之人!”他继而补充。
闻听此言,圣德帝郑重颔首:“爱卿所言甚是!”
世人皆不知,开国皇帝便是其母剖腹所生,恰在烈日当空的午时。
他的皇孙,竟然于今日降生……
此时,太子近侍躬身而入,跪地战战兢兢地禀报:“太子殿下,宜春殿侍女来报,许良娣因摔倒而大出血,现下情况危险。”
祁千胤神情凝重,遂问:“何太医与周太医,不是已经赶过去了吗?”
近侍低声回禀:“两位太医皆束手无策……说许良娣的情况……与当日太子妃甚相似……”
“让他们竭尽所能便是!”圣德帝脸色阴沉,突然开口打断。
岂有让容玖玥抛下太子妃,前去救治许良娣之理……
李太医生怕此事落到自己头上,赶忙开口:“圣上,郡主让老臣进去,以检查皇孙。”
“那你还不快去!”圣德帝沉声道。
“老臣遵旨!”李太医如蒙大赦。
许良娣之情况,既与当日太子妃摔倒时相似,那仅凭他们的医术,根本保不住孩子!
而太子妃这边截然不同,反正他就是信任文安郡主……
半个时辰不到,殿外忽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御前太监入内禀报:“圣上,长信殿上空出现成群喜鹊,继而竟有紫光从天而降!”
“圣上!”又有一位太监入殿,跪地禀报道,“百兽园之猛兽忽伏地跪拜,其向正是东宫!”
“报!”侍卫于殿外高声禀报,“隆河险情已解!东南诸城暴雨骤停,现晴空高照!”
“哇!”
侍卫话音刚落,众人只闻,内殿中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
此时正值烈日当空,恰至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