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晚安,老公。”文雅笑着顺势说道。
“文雅。抽个时间一起去旅行吧,可以远一些也没关系,挑个你喜欢的地方,你喜欢的时间。”
“好呀。不过……怎么忽然想起提议这个。”
“我知道你喜欢旅游。这些年我一直忙,没机会陪你出去玩,应该弥补你。”
“其实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旅游的事……我考虑一下,等忙过这一阵子再安排假期。”
“好。晚安。”
“晚安。”
挂断与文雅的通话,手机屏幕灯光熄灭,房间又归于沉沉黑暗。
这通电话所带来的缓解慰籍情绪如潮水褪去,之后赵清城的胸口似生出了更大的一道缝隙,空空荡荡,荒凉幽深,直令他发慌,
赵清城感觉孤单,无比孤单!就算是身在家中,一门之隔的外面还有自己的母亲在这儿,他还是觉得有无边寂寞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蔓延,将他包裹住,欲要溺毙他于无形。
如同想要在黑暗中划燃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尽管知道只是刹那的虚假自欺,赵清城还是迅速又打开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你在哪儿。”赵清城冷漠地发问。
“我在工作。”电话里的女孩儿回应。
“半小时后我到你公寓。”
“可我在工作,走不开。”
“那是你的事。”赵清城冷冷放下一句话,径直挂断通话,并顺手关机。
另一边,文雅继续在书桌前翻看着旧时相册,看着里面一张张曾经的旧照,从幼年到童年,从家里的客厅卧室到校园和景点,一张照片一页岁月。从前只觉得人生很慢,一天又一天,小时盼着长大,上学盼着毕业,毕业盼着工作,工作又盼着下班周末。时间就在这样一轮又一轮的期盼中度过,到如今都只化作一片片纸页,手指轻翻间,就是一生。
伸手从挎包夹层摸出那张她不敢给医生看的化验单据,她对着台灯看了又看,不禁在想,如果自己的生命仅余数月,那相册的最后一页会在哪里截止,又会是什么模样。
刚才那通电话令文雅觉得,赵清城应该真的很爱自己,在乎自己。犹豫后,她拿过手机调出赵清城的号码想拨打回去,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但电话拨出去后,那边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又一次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消耗掉,文雅在收起手机后又冷静清醒了许多,最后还是继续沉默作罢。
翌日,文雅离开家里顺便带走了一袋旧物。文德正因为要让文雅顺道载自己一程到单位,就接过来帮她提起下楼,顺便朝内看了看,问她拿旧日记和相册做什么。
“重新翻着看看。”文雅说。
“你爸我这个年纪了,都还没开始怀旧,你倒先开始了。”文德正说。
“爸您又不老,按现在流行的说法,您现在这可是最吃香的叔圈天菜阶段。”
“就你会哄我。”文德正被逗笑,一边随着文雅上车,一边又转了话题,说:“你妈妈的事,你放心。我会继续想办法给你打配合,早点让她搬回来。”
“嗯。”文雅点点头。
“对了,你哥……最近和你联系了吗?”文德正问。
“没有呢。你也知道,我们向来没什么话说。你看,上次有对话,还是过节的时候群发祝福。”文雅打开手机,一边调出聊天界面递给文德正看,一边发动了车子。
“哎,到底是新兄妹,多往来一下嘛。你哥也真是的,一个男孩子也不多包容下妹妹,多关心关心你,我该说说他的。”
“没事儿,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哥和我聊不到一块儿,我也不是个勉强套感情的人,强扭的瓜不甜,相互不打扰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他远在国外,我在你们身边,论起关心,我受到的关心比他可多的多。”
“我和你妈妈总会老去,肯定比你们先走。你们兄妹以后是世上最亲的人,就算做不到相互依靠,我也是希望你们能相互有个记挂,心里至少都是暖的。”
“谁说一定是黑发人送白发人,也许我先走也不一定呢。”文雅开着车,似玩笑般悠悠笑叹,说完之后,又立即意识到自己这话不该说。察觉到旁边文德正的蹙眉,文雅立即再夸张地笑开,说自己只是讲个冷笑话,让文德正不要放在心上。
“我是向来不迷信,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倒不是怕犯什么忌讳,只是光听一听我就心疼难受。为人父母,孩子是心尖尖,不经说的。”文德正略有些正色地解释。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胡言乱语。”
文雅应声保证,以图让文德正安心,不过她自己心里却更是愧疚难过。仅是一句玩笑假说,便让文德正心中难受,那如果他们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实情,又该如何?文雅想不到,也不敢想。
车行至路口,文德正表示可以在这里下去,自己再坐一站到单位,以免文雅调头耽误时间,但文雅却坚持要多送一程,就算自己迟到也没关系。
“爸,你就让我送你到单位吧。又不是能天天送你,现在送一次,少一次了。哦,我的意思是说,你快退休了,过不了多久就不用去单位。\"
驱车将文德正送到文化局的大门外,正好遇到文德正的上司吴副局也夹着包入内,两人熟络地打招呼。
吴副局看到车内的文雅,笑着夸文德正好命,有个乖巧孝顺的女儿亲自送他来上班,不像自己家只有个叛逆的大公主,另说体贴,一言不合就怼得他五内生烟。
“大侄女那是个性鲜明,个性洒脱,敢于表达自己是新时代年轻人最好的特质。”文德正笑着说。
“老文你不愧是从文学一线下来的人,就是懂语言的艺术。”吴副局对文德正的话显然颇为受用,笑着冲车内的文雅挥了挥手作别,就示意文德正一起朝办公楼去,同时也说起些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