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豫龙睨了宴霜一眼,忽然对慕幽笛说道:“你表弟见到今晚的事,为防止消息走漏,你表弟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慕幽笛原本想揭过这事,没想到骁豫龙又提起,立刻出声阻止,“我表弟只是普通人,今晚的事他一无所知,我保证他不会泄露半句。”
“呵!”骁豫龙冷冷一笑,“你怎么保证?别忘了,你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众目睽睽之下,别让我为难。你应该清楚组织的规矩,作为副组长,难道你要带头破坏规矩吗?”
骁豫龙倾身上前,附在慕幽笛的耳边轻声说:“慕幽笛,我会光明正大地处置他,还有你,哼!”
“你!”慕幽笛捏紧拳头,盯着骁豫龙的表情阴狠。
慕幽笛和骁豫龙两人暗中较量。
其他人则在车上冷眼旁观,个个都事不关己。
慕幽笛转头看向宴霜,说道:“你想回去,没人能拦得住你!”
骁豫龙正好抓住他的把柄,“你要跟组织做对,背叛组织?”
慕幽笛知道他在下套,但是她不得不往里跳,“我不会背叛组织!我说过,表弟只是个普通人,放他离开,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好!”骁豫龙一拍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等等。”宴霜听到慕幽笛的话,知道要遭,急忙道:“表哥,反正铺子没了,钱也没了,我去哪里都无所谓,就让我跟着你吧。”
宴霜明白慕幽笛在极力保全他,有一瞬间,他犹豫是不是应该听她的话回去。只是骁豫龙的话让宴霜隐隐明白,自己只有两条路,要么走,要么死,说是二选其一,其实别无选择。
今晚他擅自闯入这场多方混战是偶然,但是不会有人相信,骁豫龙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慕幽笛虽然可以拼尽全力保他,但回去之后,她要面临任务失败带来的惩罚和任务泄露的怀疑,这不是宴霜想要的结果。他希望自己不是慕幽笛的累赘,更不是别人刺向她的尖刀。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让慕幽笛背负背叛组织的污名,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所谓的组织。他计划跟着他们回那个组织,为慕幽笛证明清白。
真正决定留下来后,此时此刻,宴霜心中已经没有了挣扎。
慕幽笛慎重警告他:“这次离开就没有回头路,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这是她给宴霜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如果他愿意回城,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尽力让他活着回去,或许会重伤,但至少还活着。
不过,宴霜心意已决,于是郑重地点点头,“决定好了,我要跟你一起。”
“唉......”慕幽笛一叹,放弃劝说,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往后是生是死已经由不得他了。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织,宴霜能感受到慕幽笛浓浓的担忧,但此时,他还不明白自己即将要进入的是怎样的世界。
等所有人都上车后,卡车快速掉头,朝离京方向迅速驶去。
树林的动静已经引起军阀政府的注意,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无法继续执行接下来的任务,而且康保国成功逃脱,也让潜伏在京城的组织人员陷入危险。可以说,这是一次不算失败的任务,却留下巨大的隐患,组织上肯定会重罚。
卡车车厢里,大家低着头,沉默不语。
宴霜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车厢的边沿,转头看向车外。
漆黑的天空,黎明还没到来,京城,已经越来越远了。
忽然,他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转头看去,发现是那位骁豫龙组长。车厢里光线昏暗,但对方的眼神却如狼一般,闪着冷光。
骁豫龙见宴霜看向自己,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将手上刚擦拭完的枪支举起,对准他,做了个“砰”的口型,然后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宴霜见他拿枪对准自己,心头一紧。这骁豫龙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再傻的人也明白自己被对方迁怒了。他不清楚骁豫龙和慕幽笛之间的恩怨,不过这种强烈的敌意,源于自己是慕幽笛的‘表弟’吧。
他实在不想看骁豫龙这副嚣张的样子,转头看向身旁的慕幽笛,发现她正低着头,宴霜以为她在闭目养神,想了一下,只能暗中提高警惕,提防骁豫龙故意‘擦枪走火’。
不过就在宴霜以为慕幽笛睡着的时候,对面的骁豫龙却脸色难看地把枪收了起来。
宴霜正奇怪骁豫龙为什么会脸色突变,这时,他才发现慕幽笛虽然低着头,但她的手插在衣服里,而衣服口袋凸出来的形状,正是一把枪,枪口对准了骁豫龙额头正中的方向。
慕幽笛原本沉浸在复仇失败的阴霾里,一路闭着眼,思考着今晚任务执行的整个过程,忽然,她敏锐地察觉到对面有异,刚才骁豫龙擦枪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而宴霜的呼吸忽然急促加重,她就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微微抬起口袋里的枪口,就轻易摆平了骁豫龙的威胁。
三人之间隐秘的对抗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倒是坐在骁豫龙旁边的陆曼,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她看一眼依然没有抬头的慕幽笛,嘴角露出浅浅一笑,转而看向宴霜,问道:“你叫宴霜?这名字挺有意思。”
宴霜看向陆曼,刚才就是这个女人替慕幽笛辩解,对于露出善意的人,他都不会抗拒交流。
他轻声说道:“我叫金宴霜,爹娘希望我像冰霜一样坚韧,将来成为家里的栋梁。”
“你念过书?”陆曼很惊讶,觉得宴霜谈吐不凡,不像那种混不吝的人。
刚才天色太暗,她没看清宴霜的模样,现在借着车内仅有的一盏油灯亮光仔细看,倒是能看出他长得一表人才。
原以为宴霜就是个做小买卖营生的莽夫糙汉,没想到长相还不错,竟还念过书,倒是出乎她意料。要知道这个时代,贫民百姓可念不起书,想到这,陆曼顿时来了兴致,料想里面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宴霜见她感兴趣,就说道:“是念过几年,不过,世道混乱,父母惨死后家道中落,就辍学了。”他担心自己多说多错,就挑一些小时候的事,真真假假透露了一星半点。
回想起十六年前,大清一夕易主,朝廷崩塌,他们这些贝子爵爷逃的逃,死的死,贝勒府如今也变成了军阀府邸,他深深叹一口气,神情有一丝怅然。
“原来如此。”陆曼听他语气中透着怀念和唏嘘,不由得也跟着唏嘘。
她虽然是千金大小姐,但是特务的潜伏工作她也做过,曾经潜伏在京城,假扮一个阿尔茨海默症老太太的女儿,后来老太太受她牵连,无辜惨死,宴霜的话勾起她的回忆和内疚。
陆曼叹口气,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那你如今做何营生?”
“糖果炒货咯,就在曦苑的对街后头,每天去看戏的人很多,虽然不当街,买卖还算可以,这才招了保安局那些个狗腿子的红眼,他们抢了我的店铺交给队长的家眷经营,我去闹过,可民不与官争,如今铺子丢了,我的营生也没了,唉......”
宴霜经常去曦苑看戏,也经常买那里的炒货,他记得那里有个炒货铺子确实闭门歇业了,刚才自己胡诌了小买卖,就借着炒货顺着编下去了,他套过来借用,也不怕他们去证实。
都说一个谎言需要一串谎言兜着,宴霜现在是深有体会,而且他说的每句话要特别谨慎,在场的人都是杀手,也是人精,他的话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刺向慕幽笛的利刃。他不想让他们借题发挥,伤害到慕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