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宝回来退勤已经半夜零点多,刚走到宿舍楼底下,就听见喝酒划拳的吆喝声,一听就知道是张军、大强的声音。卿宝回到宿舍放下包就去张军宿舍。张军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看到卿宝就说:“‘情种——’,来,来,喝——酒,喝——酒,不——醉不休!”桌子上两个菜已经快吃完,立着两个空瓶,另外一瓶已经快喝完了,还有一瓶没有打开,饭盒当作杯子。卿宝问:“你俩准备喝通宵呀?”大强说:“对,不喝通——宵不痛——快!”卿宝说:“来个疯——狂之夜?”张军说:“对对对,疯——狂之——夜!来,给你倒上!”说着就要拿闫师傅的饭盒给他倒酒,卿宝连忙拦住说:“别用人家的,我去取我的。”大强说:“好,你去取,要是不——来,别——怪我俩以后不理——你!”卿宝说:“来,一会儿就来。”卿宝本来想着回去就不来了,想想大强的话还是拿了饭盒又进来说:“咋样?我说要来的嘛!”,说着就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张军却按住酒瓶说:“不——行,哪儿有自——己给自己倒酒的?那是自斟——自饮,我们两个都不是人了?”大强说:“对对对,不——能自己给自——己倒酒,那叫‘偷——偷儿喝——’!你——明白不——明白!”卿宝说:“哎呀,那你倒你倒,把我灌晕了我就睡在这儿。”张军就给他倒,“咕嘟嘟”地倒,卿宝连忙拦住说:“好啦,好啦,不敢再倒啦!我酒量不中,喝两杯就上头儿。”大强说:“没——酒量才——要喝,没媳妇还——要找,对——不对?”卿宝“嘿嘿嘿”笑着说:“我喝,我喝,这么多总不能一口喝完吧?”张军说:“这是三个酒。”大强说:“你来晚了,自罚三个。”卿宝说:“你饶了我吧,这么多才算三个?你真准备把我灌翻?”张军说:“那你说算几个?”“至少算五个。”张军说:“那你不就成了‘樱桃小口’了?”卿宝笑着说:“那最少也得算四个吧?”“好,四个就四个,你先干三个。”“为啥?”“你来晚了嘛!”“我刚退勤,你俩又没叫我,怎么就来晚了?”张军说:“反正是你来晚了!我俩都快喝完了你才来,你不是来晚了?”“喝,喝,快喝!”大强大声喊着,卿宝苦笑道:“我算是遇到两个无赖了!喝就喝,我先喝两个。”说着,就端起饭盒喝了两口放下,咧着嘴问:“张军,你啥时候回来?这些天都没见你。”张军说:“我今天折——返了,哎,别——打岔,赶——紧喝酒!”卿宝说:“喝过了,喝了两个了。”“喝两个了?我只见你喝了两口。”“两口还不算两个?”“一口一个?”“那还不是?”大强说:“反——正他碗里是四——个酒,剩——下的是两——个,记清!”卿宝问大强:“你开始跑车了没?”大强说:“我都跑——了两趟了!老是你——回来我走,我——回来你走,你刚——回来我明儿早就该——叫班了,喝——酒,喝——酒!”卿宝说:“不能喝太快了,咱俩来划两枚。”“划——枚你是我——对手?”“别吹牛!你的枚有多高?来!”二人就吆喝一阵,大强喝了两个,卿宝喝了三个,大强问卿宝:“咋样?服——气不服——气?”卿宝说:“暂停一会儿,我和张军划两枚。”张军说:“来。”又一阵吆喝,卿宝又喝了三个,张军也是笑着问:“咋——样?服气不——服气?”卿宝说:“你俩欺负我一个!”张军说:“我——俩咋欺——负你一个?”卿宝说:“反正就是!”大强笑着说:“卿宝也会耍——赖。”卿宝不理他,却问张军:“啥时候该喝你的喜酒了吧?”张军说:“喜——酒喜—酒,早—晚会有!”卿宝说:“你是咱们六个中最幸福的一个。”张军说:“幸——福幸——福哪——里有?一——个人多——自由——!”卿宝笑道:“你是嘲笑我们哩!”张军说:“没——,我咋能嘲笑你们?咱们是啥?是老——同学、好——兄弟!”“说的怪好——听!那为啥在段里都很难看见你了?就是遇着了,没说几句话就急急忙忙走了,早都把兄弟们忘了吧?‘重——色轻友’嘛!”大强也说:“不光——是‘重——色轻友’,还一心挣大——钱一心钻——到钱眼儿里!哪儿还——能看上咱这些穷——苦兄弟啊!”张军指着卿宝说:“你俩这是合——伙攻击我一——个啊!‘情——种’,你可——以啊!我说——的话你俩都——不信是不是?,那我把这剩——下的都——喝了!”说着他就拿起酒瓶对着嘴一仰头“咕嘟嘟”就喝了起来。二人一愣,卿宝站起来去夺酒瓶,却没抢着儿,他没有张军个子高,张军一转身又喝了几大口,酒喝完了,张军“咚”一声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瞪着眼恨恨地问他俩:“我说——的话你俩信——不信?”二人又一愣,都在想:“这家伙怎么啦?”张军见他俩还不说话,就说:“好——你俩还——不信不是,我就继——续喝!”说着就拿起第三瓶往嘴里送,准备用牙把酒瓶盖咬开。卿宝连忙转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夺下他手里的酒瓶说:“疯了是不是?不要命了?”张军说:“那你俩信还——是不信?”卿宝说:“信——么,谁——不信了?”张军又问大强:“你——信不信?”大强说:“信——我肯——定信!”张军一拍桌子“咚”一声站起来说:“好——信了就——好!”说着腿一软倒在桌子下面。大强、卿宝二人连忙把他拉起来放在床上,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张军抱住被子,一翻身把被子压在身下。大强笑着说:“这家——伙想女——人啦!”卿宝笑笑说:“你不想?”大强说:“不——想!”卿宝说:“咦——看你多纯——洁!”二人哈哈一笑带上门走了。
第二天,卿宝醒来已经快十点了,他想去找那位“杨老板”,又不知道到底咋样?提不起劲儿,又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半,觉着肚子饿了就起床洗脸出去吃饭。吃完饭,也不知道干啥,就去车站“杨老板”的饭馆。“百里香”饭馆不大不小,里面有六张桌子、两个雅间,收拾得还挺干净。卿宝走进去,一位小姐正在扫地,他问:“请问你们‘杨老板’在不在?”小姐抬起头看一眼卿宝,说:“噢,在吧,刚才见他来了,我去给你叫。”卿宝说:“好,谢谢。”不一会儿,她出来说:“‘杨老板’不在。”卿宝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那位小姐笑道:“看你这人啥也不懂,哪个老板出去还给服务员说要去哪儿?”卿宝被噎了出来,就在街上闲转儿。
天空布满大块儿、小块儿的云朵,太阳被遮挡的模糊不清,一片白光,阳光不是特别耀眼。这天正是本地“赶集”的日子,街上放眼望去都是人,满耳都是人群喧哗。百货楼旁边的一条街道两边摆满各种商品,有苹果、大枣、核桃、柿子、香蕉、猕猴桃多种水果,有红薯、小米、粉条、大豆、红豆、棉花等等地产,有各种点心蛋糕,有凉粉、石子馍、黄酒、醪糟、镜糕、绿豆面条、凉皮米皮等等多种小吃,有蔬菜有花卉、有旧自行车、有公鸡母鸡、有小狗小猫等等,叫卖声、还价声,喊叫声、笑声,动物的叫声混杂着汽车喇叭声,人声鼎沸,不绝于耳。卿宝看到一盆金黄色的菊花很是耀眼夺目,想买,又一想买回去自己也不会养,算了吧。前面离路边稍远的一片空地围了一圈人,卿宝走过去,看见一个耍猴儿的中年人头发卷曲皮肤较黑,穿着一件带花边的皮马甲套在红衬衣上,黑色牛仔扎进马靴里,一只很瘦的猴子在他的指挥下一会儿单腿直立,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向人们作揖磕头,一会儿模仿人梳头,一会儿钻圈,博得阵阵喝彩声,只要出错就换来几下抽打,小猴子连忙躲闪,耍猴儿人就把它提起来抽它,它疼得直掉眼泪,卿宝就转身走了。他边走边看,寻找他心中的女神,可惜是美衣飘飘美女少少!眼前走过一个穿着花衬衣的姑娘,从背后看身材窈窕,令人心动!快步跟上,扭头一瞄,大失所望!——一脸痘痘!豆豆本可爱,长在脸上却一点儿也不可爱!还穿着“面包鞋”——今年流行一种鞋底儿很厚的鞋,也叫“摩登鞋”,有点儿象唱戏演员穿的鞋。卿宝其实并不喜欢,他说难道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高个子吗?喜欢高个子也不能把鞋底儿加厚啊,那样其实不好看,而且他也不喜欢高个子女孩,他喜欢和他一样“有灵性”的女孩。卿宝转出来,看看表下午三点多,他想再去看看“杨老板”在不在吧?来到“百里香”饭馆,这回“杨老板”仍然不在,老板娘在。老板娘问他啥事?他不太好意思说,老板娘就说:“还不好意思呢?那你来这儿干啥?说吧,只要我能办我就给你办。”卿宝就说:“杨师傅让我找他,他给我介绍个对象。”老板娘嘴一撇,直起臃肿的腰肢,一手往前一指,就扯开大嗓门说:“就他那德性,你别听他成天瞎掰,他还有这份儿心思?!这个不要脸的货,他回来我好好审审他!你是机务段的吧?”“喔。”“你先回去吧,这个死家——火伙儿!回来我好好训训他,再给你个准儿话。”“好。”卿宝就走了。好一会儿,他耳边还回响着老板娘的大嗓门。他摇摇头,笑笑,无话可说。
走进村子,卿宝的耳边才安静下来。回到宿舍,程亮已经回来躺在床上。见他回来,问他:“一个人又去哪儿啦?找哪个美女啦?”卿宝一转身倒在床上,唱了一句:“美女——美女——,你在哪里——”程亮安慰道:“放心吧,该是你的跑不了!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说得怪好听,你现在是幸福了!可怜我这苦命的人啊!”程亮说:“你可怜?你苦命?你是要求太高标准太高,象电影电视里的美女有几个?化过妆的艺术照肯定好看,那不真实!十全十美的美女有几个?就是标准美女也是少之又少!老弟,降低标准吧,不然,你会成为‘老大难’的!”“喔,可能是吧。”卿宝若有所思地说。
一时间,二人都没话说。卿宝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程亮拿着一本杂志随便翻着,一会儿一看表。洗脸间有人在洗衣服水声哗哗;有人刚从厕所出来,抱怨厕所太臭,没人打扫;有人跑车回来,抱怨车难跑,开钱太少,高温奖太少该发的暑运奖也不发,别的单位都发了,该发的东西也不发。突然,门“嘭”地一下子被推开,头发凌乱的张军站在门口,愣愣地样子把卿宝和程亮吓了一跳!程亮微笑着问:“‘张老板’,今天怎么有空儿光临寒舍?”张军走进来连连摆手说:“别叫啥老板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啥——也不是!”卿宝说:“你也哭穷呀?哭穷也不能在这儿哭啊,你啥没有啊?媳妇没有?还是生意没有?”“没了,没了,啥——都没了!”张军坐在卿宝床上低着头说。看着张军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卿宝问:“怎么啦?有‘情变’?”张军仍然低着头不说话。程亮说:“到底怎么啦?说出来能帮的不会不帮的。”卿宝说:“有什么说出来嘛,还不相信咱同学?”张军沉默一会儿抬起头说:“算了,还是不说了!说了,你们也帮不了,走,吃饭,喝酒!”程亮和卿宝都说他不够意思,三个人就出去吃饭。两个菜,一瓶酒,张军一杯一杯喝得很猛,划枚的喊声最大,程亮本来不想喝却不好意思说,就勉强喝了几个,之后又输的时候,他就说:“先攒着,等一会儿回去再喝,我现在真的不能喝。”张军问:“你一会儿有啥重要的活动?”程亮说:“有约会。”张军哈哈笑道:“好你个程亮!现在都成‘妻管严’啦?女人是什么?女人是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程亮说:“我现在还没有媳妇儿哩,才刚开始嘛!要是真把人家变成媳妇儿了,还能怕她?”张军说:“哦——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明白,明白,可以理解,一会儿回去咱俩再战!”一瓶喝完,张军还要喝,卿宝和程亮都拦住,都说不喝了,要喝他一个人在这儿喝,他俩就走了。张军只得算了,程亮要去结账先走,张军拦住他说:“看不起人是不是?今天是我叫你俩出来,是我请客,轮不到你!我就是什么也没有也能付得起这点儿钱!”就抢着去结账。程亮把他攒的酒倒回酒瓶让卿宝拿回去,就先走了。卿宝和张军搂肩搭背地往回走。卿宝一再问张军:“到底咋了嘛?”张军才说出实情。原来,他和对象提出要订婚。可是,她家人却开出了天价——八千八和“三金”(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张军哪儿有这么多钱?回家和父母说了,父母说可以借,却借不来这么多,让他给媒人说说,让媒人去说合说合。他却不想去找媒人,他不好意思去麻烦他的媒人——他的上线,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他已经把他的全部收入投给罗艳了,他家人还要这么多实在是太过分太气人!他都不好意思去和外人说。罗艳说,主要是她母亲不松口,她也不好硬顶。卿宝说,这种事儿主要是看“媳妇儿”的,你俩都谈了这么久了,只要你二人关系铁,就没事儿。我给你出个主意,保准管用,一锤定音!张军问:“啥主意?”卿宝“嘿嘿”笑着说:“生米、熟饭!”张军一拍大腿说:“对,你说得对!我连这一招儿都忘了!真是愚——蠢!愚——蠢!”二人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