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李伟上班第一天中午下班后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看着冷锅、冷碗、冷灶,默默心想:以后还做饭不做?
以前和平安合伙做饭时,平安不怎么会做饭,总是给他打下手。李伟就说,不掏学费可以,得多干活吧?平安就经常洗碗刷锅。那时候,李伟的感觉真是不错,好像平安是伙计,他是师傅一样!现在平安得到幸福了,他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做饭真没劲儿!一个人买菜、淘米,一个人洗菜、切菜、炒菜,一个人吃饭、洗碗、刷锅,又累又没意思!自从平安搬走后,他做饭越来越少,只要食堂饭还可以,凑合吃一顿算一顿,省事儿又省心。
李伟正想着心事儿,平安推门进来。李伟淡淡地笑着问:“你还记着这儿?”平安笑着反问:“这儿还能忘——了?”李伟又问:“有何——贵干?”平安又笑着反问道:“没事儿就不能来了?”李伟“嘿嘿”笑着说:“这儿已经不是你——来的地方了,你来这儿不吉——利!”平安笑问:“咋不吉利啦?你给我讲讲。”李伟反问:“这——还用我给你——讲?”平安笑着问:“那我要是来办好——事呢?”李伟反问:“你会办啥——好事?”平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跟你——有关系。”李伟疑惑不解地问:“跟我——有关系?啥——事儿么,你赶紧说——么!”平安一转身丢下一句:“你着急——了?那我就不说了,走,快到点儿了。”李伟看看表说:“还真——是的,走!”
二人快步下楼,李伟追上平安在他肩膀上拍一下又问:“你还——卖关子?”平安得意地笑:“那——当然啦,那还能白——送到你跟前?”李伟反问:“还让我贿赂贿赂你?”平安头一仰笑着说:“那——当然啦!”“咦——,”李伟很不服气地说:“看把你能——的!”平安笑道:“那——当然啦!”
下到二楼,听见卿宝在宿舍弹吉他唱歌,唱得很投入。平安说:“‘情种’又——发情了!”李伟说:“这家伙也真是痴,非得一棵树上吊——死!”走到楼下,还能听见卿宝边弹边唱,越唱越动情,越动情越唱:“红尘自有痴情人,莫笑我痴情太痴狂……”
卿宝确实是动了真感情,他双眼热泪,愈止愈滚,因为他的悲伤如泉涌如河流。
昨天早上,他到汉康退勤后不睡觉,随便吃点儿饭就去市里民生百货大楼手机卖场,那里正在搞手机促销活动。他揣着省吃俭用四个月终于攒够的三千元钱买了一对儿情侣手机就去南郊公寓,他知道陈姐正在上班。
到南郊公寓已经中午,陈姐和他一块儿吃饭。卿宝从手提袋里取出手机,放在她面前让她看,陈姐一看,连忙摇头说:“不要,我不要……”卿宝满含悲切地看着她,明知故问:“为啥……?”陈姐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掏出卿宝给她的传呼机,放在卿宝面前颔首低语:“对不起,这个还给你……”卿宝看着她,目不转睛,双眼含泪,一动不动;陈姐抬头匆匆看他一眼又低下头,两手撑在双膝上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咱俩……有缘、没份……还是……算了吧!……咱俩真的不可能……再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来找我,找我我也不会见你……把我忘了吧!……你是个好小伙儿,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卿宝呆愣愣地听陈姐说完,仍然是呆愣愣的看着陈姐,陈姐默然不语。饭菜上来,二人默默吃完饭,陈姐先吃完低声说:“今天是咱俩最后一次在一块儿……今天我请你,算是我对不住你。”卿宝竟然没有抢着去付钱,仍然是呆愣愣地看着她起身去付钱,看着她转身回来。陈姐把传呼机和手机盒都塞进他的手提兜里,看着他,低声而冷静地说:“走吧!”卿宝看着陈姐,静默,静默。
终于,陈姐先站起身,往外走,卿宝跟着站起来,走出去。二人走出来,卿宝低声悲戚戚地问:“陈姐,你教教我,怎么能把你忘了!”陈姐低声说:“不用教,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卿宝,重新开始吧,你一定会找到适合你的爱人的!我走了。”说完就快步回公寓,头也不回。快拐弯时,她好像要扭头,却终没扭头,快步走了,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卿宝的视线里……
卿宝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耳边一直回响着陈姐的声音:,“把我忘了吧,忘了吧!……”
窗外的树枝上飞来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卿宝能看得清它那黑亮亮的眼睛。他想,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你是听懂我的歌声才飞来的吧?你能把我的心声带给陈姐吗?也可能,你就是陈姐的化身?陈姐,你是终于被我的一片诚心所感动,是来找我的吧?……卿宝一边想着陈姐一边弹着唱着,不知道唱了多少遍终于唱累了,拉开被子睡了。
程亮回来,卿宝还在睡,桌子上的录音机仍然在放着广播。程亮心里说,这家伙这么能睡。这个带收音机功能的双卡录音机是程亮从家里拿的,是他哥新买了一台dVd,原来的录音机淘汰了,程亮就拿到宿舍。卿宝买了几盘情歌磁带经常听歌,所有的磁带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今天中午吃过饭,他打开收音机功能,听调频台正好在放歌曲,当他听到《梅花三弄》时,正合他的心境,就跟着唱起来,唱了一遍又拿起吉他边弹边唱,越唱越动情,越动情越唱,越唱越投入,越投入越动情,伤心悲戚、泪流满面……仰倒在床上,脑海里浮现着他和陈姐往日的点点滴滴……不知何时睡着了……
程亮靠着被子躺在床上,交叉着双腿。他本想关了录音机,又被里面的广播吸引,他听到广播里说的是又有数十名邪教分子竟然在大街上静坐自杀!他想,现在竟然有这种人,简直是不可思议!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般人谁会去想死?就算是重病缠身,也要尽量维持,虽然有人会说“还不如早死早托生!”但是有几个人会轻易自杀?练功就练功,健健身就行了,好好的,非得去加入什么邪教?神神道道的干啥?吃饱了撑着啦?
正想着,听见卿宝问:“程大车,想啥——呢?想媳妇儿哩?”程亮说:“你才想媳妇哩!”卿宝又问:“最近是不是又‘挂’了一个?”程亮得意地一笑,又笑着说:“那当——然啦!”“飞机上挂酒瓶——啊!哪儿的?”“现在还不能给你说,暂时保密——!”程亮得意地笑着,交换了交叉的双腿,上面一条腿得意地一晃一晃。卿宝不无嫉妒地说:“别——太得意了,乐极生悲——!”“你是不是嫉妒我了?”“我才——不嫉妒你哩,真——是的!”卿宝不理程亮了,望着屋顶发呆。
程亮看看表五点多了,就开始收拾打扮,换上新买的皮夹克、黑衬衣,系上红领带,擦亮皮鞋。他坐在床上踩着方凳子,一边“刷刷刷”地刷着,一边想着晚上去哪儿?卿宝撇着嘴说:“不敢再刷了,再刷就刷烂——了!”程亮笑道:“谢谢你的提醒——!”卿宝说:“晚上又要撵我了?想撵我得请我吃饭!”“那当然!不过今晚不会。”程亮说完就走了。
程亮来到一楼,敲敲英丽宿舍门。英丽正准备去吃饭,开了门见是程亮,问他:“干啥?”“请你吃饭,能赏光吗?”程亮用标准普通话微笑着说,把英丽逗得“咯咯”直笑,她笑着说:“好呀,有人请客当然好呀!”就和程亮出来。
刚走出来不远,英丽忽然说:“哎呀,现在外边饭店还没开门吧?”程亮这才想起来,但也只得说:“也可能有吧?”“没有,今天才初六,连卖菜的都没有。”“那——刚才光想着请你吃饭,竟然忘了这一茬了。”英丽微微一笑说:“我也忘了。”“那——去公寓吃饭吧?”“公寓?”“就是车站东边道北那个乘务员公寓。”“哦——那里有饭?”“那里啥时候都有饭,饭菜也可以,吃完还不用洗碗。”“你去过?”“去过嘛,俺们经常去,那里饭菜比段里好多了!”“那——行吧。”
正是开饭时候,餐厅里吃饭人不少,都是青一色乘务员,没有一个女性。马尾辫上扎着粉色丝巾、穿着淡绿色棉衣的英丽十分显眼,一进来就吸引很多眼球往她身上溜儿,英丽有点儿不好意思,颔首低眉,只想转身出去。程亮买了十元饭票,去窗口点了个土豆红烧肉和鱼香豆腐、两碗稀饭、三个馒头,就先端了两碗稀饭坐在一张空餐桌旁等,程亮小声说:“真不好意思,就这一次。”英丽低声说:“没事儿。”“改天好好请你。”“不用。”菜出来了,程亮把菜端来,二人吃着,程亮问:“味道咋样?”“可以。”
吃完饭,二人快步出来,夜色已浓。一出大门,英丽长出一口气。程亮说:“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过比段里饭强吧?”“嗯。”“现在去哪儿?”“跳舞吧。”“好。”一阵风刮来,英丽戴上棉帽,扣上棉衣最上面的扣子,双手插进口袋说:“冷。”程亮靠近她搂住她的腰说:“我给你增加点儿温度吧。”走了一会儿,他把手塞进她的衣兜里握住她的手说:“这样才能给你温暖。”英丽说:“你手没有我手热。”“是不是?”“你觉着呢?”“好像也是。”“女孩儿体温高。”“哦,那为啥女孩儿总是怕冷?”“嘿嘿,”英丽笑了两声,说:“女孩儿嘛——不像男孩儿皮厚。”“女孩儿娇气。”
又走了一会儿,英丽忽然问:“裴大强你认识吧?”“裴大强?当然认识,我同学,俺们一个班的,一块儿毕业的,你认识?”“有人给我介绍他,不知道他咋样?”“哦——给你介绍他?谁给你介绍的?”英丽说:“一个老乡。”“哦——”大强沉吟片刻说:“大强这个人当然也不算坏,就是——喜欢打牌赌钱,还喜欢喝酒。”“哦,喝酒还赌博?”“嗯。”“那可不行。”“我这可不是说他坏话,我说的是实话,按理说我不应该这样说我同学,但是我得对你负责,我不想欺骗你。其实,现在喝酒打牌赌钱的人也不少,下班儿没事儿干嘛。”“你下班打牌不打?”“有时候也打,但我不赌,我是别人叫我,实在没人打了我才打,有时候是实在无聊了也打,要是打钱那我绝对不打。”“你不打牌时干啥?”“看书背规章,学故障处理。”“哦,你们上班儿是不是会遇到火车头出现故障停在半路上?”“会嘛,要不得学习故障处理哩,光故障处理就一本书的,还有应急故障处理,应急故障处理必须会,运行中不会处理是要算责任的。跑车不学好业务是不行的,我是我们同学里第一个考上司机的!”“好。”
二人来到舞厅,里边人已经不少。跳了两曲,人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碰住别人。英丽说:“人太多了,不跳了吧,走吧!”“行。”二人出来,程亮问:“去哪儿?”英丽说:“看录像吧?”“好。”来到录像厅,程亮买了一张双人票,二人进去找到座位坐下。看了一会儿,程亮搂住英丽,英丽顺势倒在程亮怀里,程亮一阵激动,大着胆子凑近英丽轻吻她脸颊,英丽没有拒绝,程亮就吻她嘴唇,一阵亲吻,二人越抱越紧,程亮的手就伸进她的衣服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