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唯将笔放下，慵懒趴在案前伸懒腰，双手伸到莫湛玉面前晃了晃。
“什么时候下班？”
莫湛玉拂开挡在宗卷上她的手。
“嗯，过会儿。”
她总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火锅，温泉，下班...
但莫湛玉总能心领神会。
“嗯...祸汐大哥是你哪收来的。”
若唯想了解他，也想了解他的身边人。
莫湛玉落下笔锋。
“小唯喜欢祸汐？”
不去看她。
“嗯...喜欢。”祸汐人不错，五大三粗的，讲话还带点口音，挺有意思的。
而且莫湛玉认可的人，她也应该认可。
莫湛玉下笔如有神，并没有停顿。
“那小唯喜欢为师吗？”
“喜欢。”上次不是说了？
若唯撑着案台，托着下巴，有些疑惑。
“嗯...小唯谁都喜欢。”
莫湛玉学着她的样子，撑起下巴，提起笔，轻笑，用笔尾戳了戳她的胳膊。
“啊...那还是喜欢师尊多一些。”
知他会意，得他欢心，说些甜语。
若唯觉得有些好笑。
活了几千年的人了，还要她说这些话。
“嗯，祸汐是北疆人，原名叫阿达目。”
还是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不与她玩闹。
他记得他所有麾下将士的名字。
是所有。
千千万万。
若唯提笔敲敲卷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莫湛玉很喜欢现在的安逸平常。
冬日温暖，殿内光晕栩栩。
有她在身边陪伴。
无风无浪，许是她无事牌保佑。
“他曾是北疆弗乐国武将，骁勇善战。”
莫湛玉又执笔，审阅卷宗。
“和师尊一样？”
若唯见他又开始工作。
也提起笔准备签下卷宗。
“嗯，那还是为师厉害一些。”
莫湛玉知自我调侃，轻笑，垂眼看向若唯。
她也在笑，眉眼弯弯。
“但他被弗乐国国民献祭，落得个半死，被我桓衡宗仙人子弟所救。”
若唯啧啧嘴，反对封建迷信。
“他为武将，带兵上阵，杀伐无数，那弗乐祭司说他中了邪祟术，死灵怨念跟随着他，只有将他献祭才能换得北疆太平。”
莫湛玉直指后方卷宗。
银光乍赴。
浮起一卷，来到若唯面前，随着他的神力被翻开。
密密麻麻的字。
记载的是弗乐国历史。
祸汐就是这荒唐乱世一劫的主人公。
祸汐早已忘却过往，放下阿达目此名讳。
“那人间祭司从上古相传，得一书，名为万年书。”
而他们案台上的，为千年历。
“那他还挺不容易的。”
迪穆看起来并不知此事。
若唯看向远处，祸汐在冷风中驻守在殿外的背影。
知他过往，会他时而粗犷大咧。
祸汐早已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了自己。
亲人国家的背叛。
怨得如此仍旧纯朴一人。
若唯收回视线。
“师尊看过万年书吗？”
他看起来颇有阅历的样子，肯定读过很多书。
“万年书大多记载神界预言，为师不在乎未来。”
既来之，则安之。
他只有眼前。
垂眼看向若唯，执笔落卷宗。
“嗯，挺有意思的，我想看。”
若唯有些好奇，咬了咬笔身。
玉做的？
真贵气。
奢靡啊奢靡！
“嗯...万年书千万年前流落人间。为师也未曾见过。”
莫湛玉似乎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将笔从她口中拂开。
若唯惊讶。
还有他莫湛玉没见过的东西。
“师尊除了酿酒打架还会什么。”
属实是轻看了他莫湛玉。
他没有别的爱好吗？
莫湛玉轻笑，垂眼望去。
邪咒术吗？
会撼动他胸前啼鸣石。
冲他来的？
她会杀了他吗？
但他早已不在乎。
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她真要这样做的话，那定是有她的理由，他尊重她的选择。
他知她不是这般无理之人。
“为师还会教小唯念书识字。”
有些轻蔑的逗弄若唯。
“我是说，兴趣爱好！？”
若唯有些不理解，停顿片刻。
“嗯...和小唯一起喝酒。”
莫湛玉轻笑，垂眼看向远处。
想起些些画面，是若唯失忆的片段。
“师尊不是不爱喝酒吗？”
若唯记得他上次说他滴酒不沾来着。
“小唯喂的酒好喝些。”
一语双关。
但若唯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强硬的往他嘴里灌酒那次。
有些心虚。
“抱歉。”不是有意的。
她就是存心的。
“无妨，很好喝。”莫湛玉知她愧疚，有些可爱。
“那是师尊酿酒技艺精湛。”跟我可没关系。
“嗯。小唯做的也不错。”
同样，一语双关。
下次？什么时候？
轻笑，过往只得空留他一人独忆。
“啊...那你为什么收祸汐大哥为侍从呢？他说自己修为不是很高。”
若唯有些羞愧，赶忙转移话题。
“祸汐放下执念怨恨，从过往悲烈中走出，如今得如此纯良之心，如小唯一般，大智慧之人。”
经历过痛苦之人成为坏人者而被人同情，那对那些同样经历过痛苦而成为好人者太不公平。
祸汐祸汐。
潮起潮落般的祸世。
对敌国，他是死神，是恶灵。
对家国，是救世主，是菩萨。
莫湛玉仰头。
祸汐祸汐，此名唤他心愿，由他所赐。
倘若能如同祸汐一般，放下过往...
千万年过去，丧服着终身，他已无愧于...
闭眼，打消念头。
自嘲些许。
那这就对躺在他桓衡山下千千万万将士。
太不公平。
“师尊上次不是说会像其他仙人收徒一样，给我赐名吗？”
若唯细细小语将莫湛玉扯回眼前。
“但小唯不喜欢。”他尊重她的意愿。
不过一个赐名罢了，她不喜欢，便罢了。
他也喜欢她的名字。
若唯。
空若唯一。
“嗯，挺好奇，师尊会给我起什么名字...还是算了。”
像狗一样。
有些自嘲。
看看自己。
真的像收留流浪狗一样，舍弃从前败名。
换得一新名，仿若可以忘却过往吗？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想想自己，又想想他。
“师尊，不用忘却过去...接受就好了。那也是你。”曾经的你。
莫湛玉有些恍惚，眼眸闪烁着回荡着她的话。
那也是你。
害死了千万将士的人。
那也是你。
接受就好了。
若唯抬抬肩膀。
莫湛玉垂眼看去。
两人相视轻笑。
多有些自嘲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