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我大女儿是未来平阳府王妃,她一定会将我救出去的。你休要猖狂。\"裴之宥犹自挣扎。
闻言宋凡笑出声来:“哦?那我就等着你女儿来救你。”
被裴之宥寄予厚望的裴文君此刻才刚刚梳洗完毕,准备上床歇息。
府上被禁足,裴文君倒是难得清闲几日。
忽然听得窗外三声响。
她稍一怔愣,低声开口问道:“谁?”
窗外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是我。”
她起身去将门打开,李正泽正立在门前。
几日不见,男子身形依旧挺拔,他将手边的一个包袱递给她。
“这是你师父给你准备的。”
裴文君四下去看,并无他人,接过包袱,正要道谢。
李正泽轻声开口问道:“你父亲还等着你去救他。你可要去见他?”
北风呼啸,吹得院中枯枝吱嘎作响。
清冷月光中,他等着她的回答。
裴文君捏着包袱的手忍不住攥紧,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开口道:“总是要去送上一程的。”
李正泽似是早就猜出她会这般答,道:“你等我消息。”
言罢转身飞身翻墙而去。
裴文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回过神关上门。
………
女子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书卷。
脸上笑意恬淡冲他转过脸来。
“裴郎。”
“云儿?”裴之宥不敢置信,快步往那女子走去。
待近到女子身前,触手可得之际,女子化作一把枯骨,冲他叫嚣着扑来。
“啊!”裴之宥从惊恐中醒来,额头上沁满冷汗,双腿处的痛意传来,让他意识回转。
他动弹不得,借着墙壁上燃着的油灯看见牢房门口似是有人在定定的看着他。
“君儿?”他犹疑开口,声音嘶哑,面上露出惊喜神情。
“你是来接为父回家的吗?”
裴文君冷眼瞧着眼前人的情形,猜测不到他现下可有后悔当日的所做所为。
狱卒躬身上前为她打开门锁,又转身出去。
她拎着食盒来到他身前,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将食盒放置在他身前的矮凳上。
裴之宥勉强支撑着胳膊坐起身,冲她笑道:“可是你去求平阳王,让她替为父在皇上面前说话,才让你来接为父出去的?”
他兀自笑出声:“他谢阁老再厉害又能如何?我女儿可是未来平阳王妃。”
裴之宥笑的张狂肆意,干哑喉咙呼呼作响,连日来的痛苦似在这一刻被纾解。
他手肘撑着身子前行一步,要伸出手去抓裴文君裙摆。
裴文君退后半步,冷冷开口:“你还不知悔悟吗?”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往日亲情,似是看一个已死之人,不带一丝怜悯。
裴之宥惊愕费力抬头望向她,想要看清被他寄予厚望的女儿此刻神情。
他强自镇定,沙哑开口:“什么悔悟?此番是谢阁老在背后污蔑中伤于我。只要你让平阳王为我求情,皇帝就能从轻发落。为父也好出去参加你的大婚。你不要忘了,不久便是你的婚期。”
裴文君心下一动,他还记得自己的婚期。
不知是出于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亦或只是为着此刻能脱身的借口。
“屠六和府医都已招认,你谋害谢宣芳之事,连同当年你害死我母亲一事。”裴文君眼中沁出泪意,她强忍着喉间酸涩。
“我来送你一程是看在你是我生身父亲,但你并未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生子不教子,娶妻又杀妻。你早就该死!”
裴文君愤恨喊出声,她双手紧握成拳,强忍住想要亲手将他了解的念头。
裴之宥头蓦的垂落下去,几息之后,他笑出声来。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想不到我行走一世最后竟栽在自己女儿手中。”
“我母亲当年也不曾想是死在她珍爱之人的手上。”裴文君眼中泪意终究是忍不住,顺着脸颊无声落下。
裴之宥似是终于支撑不住,倒回破旧草席之上。
喃喃自语:“是我轻信了你,我当年就应该将你斩草除根。或者任由你被谢宣芳磋磨,不该放虎归山,让你如今来摆我一道!”
裴文君用手随意抹去面上湿痕,笑得耀眼而灿烂。
“我谢你当年不杀之恩。才来送你一程,二妹和三弟我都会照顾好,如此你可以安心去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
“君儿,平阳王不是善类,平阳王府也不是好归处,你以后没有母家支持只会步步维艰!”裴之宥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出声。
裴文君身形一顿,继而迈步跨出牢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才刚跨出牢房大门,裴文君跑至墙边,干呕不止。
冬夜刺骨寒风将她吹醒,一切都过去了,适才的不过是个噩梦。
带着暖意的狐裘大氅披到她身上,连带着那熟悉又清冷的香。
她抚了抚额头,逼迫自己镇静下来。
许是连日来的盘算,在这一刻得到结果,解脱之后的虚无感奔袭而来。
转头看见身后熟悉之人的面孔,她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一切就到这里结束吧。
李正泽慌忙将身前倒下去的人接住,拦腰抱起,快步走回到马车上。
宋凡看着适才男子抱着女子焦急神情,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身后的狱卒凑上前来。
他冷冷开口吩咐道:“不用让人盯着,由着他自生自灭去。”
翌日,裴府一众下人口供连带着裴之宥的罪状一并呈到御前。
嘉景帝颁下口谕,裴之宥罪不可恕,责令秋后问斩。诸事皆由他一人主导,祸不及家人,裴府仍旧留给其子女住用。
口谕宣布当日,裴之宥便在地牢里畏罪而死。
据传当时死状凄惨,竟似是生生被吓死的,众人都猜测许是被他害死的两任嫡妻前来索命所致。
李正泽那日将裴文君送回平阳王府,由着木秋与子安二人照顾。
裴文君大病一场,几日里都是蔫蔫的,整个人似是丢掉精气神般毫无生气的样子。
木秋叹气不已,他半辈子几经大起大落,自然是猜到自家徒弟此时的心情。
大仇得报,支撑着前行的信念骤然消失,人难免要丢了魂魄。
他踌躇着要不要将在平阳府的发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