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阁屋内,又是一阵寂静。
众人各怀心思地静待着秦大夫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恭喜老夫人,贺夫人,依方才孙姨娘这劲而有力,气血充盈的脉象,腹中胎儿极有可能是位小公子。”
孙妙筠双眼含着泪水,视线模糊,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侯府世子,抬手不自觉地扶在自己的小腹。
暗暗窃喜道:她有孩子了,还是表哥的第一个孩子!
小公子!!!
“好好好,赏秦大夫红封!”
“多谢老夫人!”
府医讨了红封,提着医匣子喜滋滋地出了慈安阁。
贺老夫人完全像是忘记了,不久前众人为何会聚集在此。
贺老夫人转头看向孙妙筠。
不!
确切地说,是隔着一层肚皮,在看向她的曾长孙。
那隔辈亲的劲头上来,倒像是世子现在站在她面前,也会被她嫌弃掉价!
“哎哟,这十月天呐,已然凉了下来,一个个的都是呆子吗?还不快去给孙氏取个软垫子垫着!”
贺老夫人对着屋内的下人斥责,婢女们连忙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几个婢女匆匆跑去里屋,寻了个最柔软舒适,面上绣着精美花纹的垫子,为孙妙筠垫上。
孙妙筠经受了多日的冷言冷语,在这一刻突地又被贴心呵护。
她微微颔首,向贺老夫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孙氏,你如今可是我们侯府的大功臣,定要好生将养着身子,切不可有丝毫的闪失。”
孙妙筠脸上还挂着泪痕,满脸娇羞,微微低头轻声应道:
“多谢祖母关心,妾身定当小心护着这腹中的孩子。”
妾身?
贺老夫人听到孙妙筠对自己的称呼,嘴角上的笑意不禁僵住,嘴角也随之抽搐了两下。
这倒是提醒了她。
她的曾长孙,生母是一个妾室的身份!
怎么会是个妾室呢?
贺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不禁变成了愁,须臾,她对着身边的贺锦程吩咐,
“锦儿,时辰不早了,孙氏怀有身孕,你先扶她回婉香榭好生休息。”
“知道了祖母!”
被人告知他如今也是人父,贺锦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孙妙筠腹中的胎儿,想必就是在大婚那晚她就有了身孕。
大家是关心也好,是看好戏的心态也好,总之没人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伤。
他现在还有何脸面来挽留沈清澜?只怕是在她心里,已经恨上了自己!
老天还真是爱与他开玩笑。
“表哥,表哥?”孙妙筠起身欲走,却见贺锦程愣愣地,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回去的路上。
贺锦程走在前头,将孙妙筠送回了婉香榭,侧身说:
“如今你也有了身孕,今晚我搬出……”
孙妙筠身边的丫鬟还是她进侯府时,从孙府带来的两名婢女。
早在她靠近婉香榭时,便给两名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早已悄悄退了出去。
“表哥,府医刚查出妾身有孕,”
她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手覆在小腹部位。
“之前表哥一直在婉香榭留宿,说不定,小公子已经习惯了有父亲的陪伴,”
她顿了顿小心说道:“如今姐姐怕是更不愿见到你,你就留下来好不好?妾身可以睡软榻。”
贺锦程沉默片刻,眼底覆上一层阴影:
“别仗着你有了身孕,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记住,你腹中的孩儿可以是你的,同样也可以喊她人一声母亲!”
一念笃定,贺锦程拂袖离去,徒留孙妙筠愣在原地。
慈安阁内。
贺老夫人得知自己即将抱上曾孙,气色相较之前明显缓和了许多。
那原本略显暗沉的面容,此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暖的活力,多了几分明亮与柔和。
“澜澜,可是因为孙氏的事才提出的和离?那孙氏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出,上不得侯府台面,她爬不到你山上来的。
今日要不是周小娘让祖母受了惊吓,原定在今日,将侯府掌管中馈的事宜交予你手上,瞧这事给闹的……”
“祖母是何意?还恕孙媳没听明白。”
沈清澜今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铁了心地要与贺锦程和离。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娃娃,打一顿,再给颗甜枣就是好人。
贺夫人也大概猜测到,贺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孙妙筠是她亲侄女不假,可再亲的侄女也不能与,自己的亲长孙相提并论呀。
可若妾室所生的孩子,寄养在当家主母名下,外界便也高看他一眼。
贺夫人笑道:“你祖母的意思是,如若你愿意,母亲这两天便令人安排,侯府掌家移交一事,可好?”
灵儿,巧儿这下听懂了贺夫人的意思,双眼瞪得像两颗铜陵。
她们内心呐喊道:快应下呀,小姐。
沈清澜恭敬施礼回道:“怕是要让母亲与祖母失望了,孙媳如今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和离。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还望祖母成全!”
三房的徐氏劝和道:“侄媳妇,这侯府的掌家权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拿在手中的哟!
因为一个妾室与世子置气,走上和离这一步不值当。”
“祖母也是心疼你,”二房的程氏眉头蹙了蹙:“讲得好听些是和离,可你终究是女子,在世人眼中这和离,吃亏的终究是女人!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贺老夫人不以为意扬了扬眉问道:“澜澜,考虑得如何?”
沈清澜双膝跪地,抬手笃定道:“孙媳多谢祖母好意,但孙媳只想和离,还望祖母看在往日的情分,允了……”
“咳咳咳,咳咳咳……”
贺老夫人见沈清澜油盐不进,正要指责两句,一口气没提上来,反倒将自己呛得直咳嗽。
贺夫人立刻来到贺老夫人身边,为她轻轻拍着后背,
“澜澜,你是不是成心的?!
明知你祖母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还偏要提一些,让你祖母生气的事,
我们侯府到底是哪儿对不住你,你非要气病了你祖母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