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蔓心中气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刚倒的茶水,带着烫舌的温度,一路从口腔顺着喉咙往下而去。
“嗷嗷,好烫!”
她秀眉拧着,咧着嘴,烫得粉嫩的丁香吐出来,舔舐着下嘴唇。
这般鲜红的表情,比她小小年纪装深沉,显得活泼许多。
这是……
夜墨盯着她的唇,眸色深了深,别扭地偏过头,唇角难掩弧度。
微扬的唇角,犹如初雪融化,驱散了他脸上刻意的冷硬。
淡淡的笑容,宛若车窗外三月的阳光,让人光看着,便觉得舒适惬意。
苏蔓蔓看到这一幕时,忘记了舌头上的痛意。
“殿下,你笑得真好看。”她不由开口赞道。
话一出口,自己愣住了。
夜墨笑容也凝在当下,愣住了。
后知后觉,苏蔓蔓才发觉竟然说出了心中所想,懊恼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她眸色清澈望着他,讪笑道:“多笑笑,保持心情舒畅,对殿下的病情有好处。”
他收敛笑意,“你在命令本殿下?”
“小女子哪里敢!”
苏蔓蔓忙摆手,“小女子身为医者,一切对殿下身体有利的事情,自然会提醒。”
“咳咳!”她清一清嗓子,端着一副大夫的架子,开口道:“殿下昨夜毒发,身体耗损严重,早点回去歇着。”
“近十日内,莫要练武,莫要用内力,我给你的调理方子,每日按时服用。”
“药浴还是要按时泡,若是身子虚,隔日一泡也可以,但一定要坚持。”
“调理期间,饮食要清淡,忌辛辣,更不要喝酒。”
“……”
她事无巨细地叮嘱着,想了想还有什么遗漏。
对,他肩膀头,还有咬伤。
她想提醒他找人处理一下。
又怕她提及,他若想偏了,以为她真对他怀了某种心思,岂不麻烦。
正踌躇间,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素雅的青瓷瓶子。
白色的瓶身,是一幅如烟如雾的江南风景图,瓶子底部描着金边,瓶口系着小红绳。
好精致的药瓶。
“给你!”他的手掌宽大,五指的末端有厚厚的肉茧,虎口处的厚茧更加明显,与白皙的皮肤一衬,格外鲜明。
苏蔓蔓错愕抬头,惊声道:“什么药?情丝绕?”
夜墨:“……”
她的脑袋瓜子里,到底一天都想些什么?
他绷着脸,唇线紧抿着,一字一句道:“你想要情丝绕?”
“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她如实回答。
这个小丫头,胆子肥了。
他眸色忽然聚拢起厉气,让苏蔓蔓颇不自在。
她讪笑,搓一搓手,“此药性烈,距今没有解药。若我能研制出解药,兜售解药,岂不发财了?”
离经叛道,见钱眼开,这么多年来,她确实一点都没变过。
“上好的祛疤润肤膏,抹上,不留疤。”
他将药瓶往小矮桌上重重一放,白瓷瓶被震得发出脆响。
原来是祛疤膏啊。
她神色失落,伸手将药瓶攥在手心,“殿下有心了。”
想了又想,她郑重解释道:“殿下昨夜发病,失了心志。一场意外而已,殿下莫要介怀。”
闻之,他眸色深深睨住她,黑眸似深潭,让人望不见底,看不清其中的喜怒。
“昨夜的事情,小女子一定保密,绝不会泄露半句。”
这句话,态度讨巧,带着恭维。
他没有回话,沉默地坐直身子,伸手,又开始重新倒茶。
泛着袅袅热气的水,从茶壶嘴中倾泻而下,冲撞着杯中的一朵菊花瓣。
杯中,茶水荡起涟漪,花瓣儿忍受着茶水的冲击,无措地打着转。
这又怎么了?
好似不高兴。
真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啊!
苏蔓蔓偷眼打量他一会,想开口打破彼此间压抑的气氛,一时又不知说什么。
斟酌一下,她开口道:“严世子中毒之事,并非苏娇娇所为。”
“她的手镯中带了情丝绕。”他闷闷回答。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不是她。”苏蔓蔓肯定道。
上一世苏娇娇的死,与侯府脱不了关系。
重生一次的她,不会重蹈覆辙,用下药舍身来缠住严白泽。
今日,她看得分明,苏娇娇看中了瑾王夜枳。
“那会是谁?”他侧目望她,试图从她的眼眸中,看到答案。
苏蔓蔓摇头,“我不知。”
她也想揪出幕后始作俑者。
前世那人害她清誉扫地,害得母亲暴毙而亡,今世,她誓要寻到他,报两世之仇。
马车缓缓停靠,苏蔓蔓下车站定,怀中抱着一大瓶金菊花茶。
车帘挡住了外面灿烂的晨光,车厢中的人,眼眸中那一股压抑的黑沉逐渐晕染,翻滚。
追风狠抽了两鞭子,马车从苏府大门口疾驰而去。
苏蔓蔓抱着茶罐子,拧着眉,腹诽道:“又不赶时间,甩什么马鞭子?”
青鸾凑上前,低声道:“姑娘,二姑娘被瑾王殿下的人搜了身,没搜出来药。”
那药藏手镯中,苏娇娇落水后,药物溶化在湖水中,自然寻不到了。
“她衣物上沾染的残余药水,邬孝文没验出来?”
青鸾摇头,“那边仅派嬷嬷搜了衣裳,待会便会将人送回来。”
“包庇她的人,还真多。”
苏蔓蔓冷笑,迈步往院中走。
拱门处,柳姨娘一身华服,在老嬷嬷的搀扶下,翘首以待。
看到有人进来,眸中闪过惊喜,看清是她时,脸上的欢喜化为了掩盖不住的愤恨。
“大姑娘与娇娇一同出门,为何你回来了,娇娇还不见人影?”
她还有脸质问她。
苏蔓蔓莲步微移,站到她面前,淡淡笑着:“柳姨娘,恭喜,二妹的好婚事要来了。”
“你什么意思?”柳姨娘望着她,神色戒备。
昨夜,长公主府出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师。
她第一时间派马车去公主府门口接人。
今晨,各府中的姑娘陆陆续续被接回府,唯有苏府的两位姑娘不见踪迹。
她心急如焚,在兰馨苑等不及,干脆跑来长廊这边候着。
谁知,候来候去,等来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娇娇,竟是苏蔓蔓这个扫门星。
“多亏了柳姨娘准备的情丝绕,”苏蔓蔓莞尔,“严世子动情,妹妹过几日说不定便要嫁入侯府当十八小妾了。”
“你胡说八道。”闻之,柳姨娘面色瞬间失去血色,结结巴巴道:“什么情丝绕,为何是严世子?”
“啧啧!”苏蔓蔓惋惜地点了点头,“侯门门第高,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我福薄,无福享受。便让妹妹这有福之人,好好享受吧。”
她撂下话,斜睨了一下她,脚步轻快地往霓裳院的方向而去。
“怎么会这样?”柳姨娘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双腿一软,身子软软地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