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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通行证交给梁静波之后,老肖又交代了几句,次央的怪物爷爷这时再次回到会议室,手里拿着一包藏传佛教法器,和老肖一起心急火燎地离开。梁静波在区委会找到老肖的办公室,装有防护服的大箱子果然在里面,还有通往地面站点的地址和一本注意事项手册。

手册上的内容梁静波没心思看,他拎着箱子,根据地址,乘坐地铁抵达了站点——果然就在那个物流中转站附近,值班的居然是部队的军人。

梁静波回想起之前被沈妙璃偷偷带去地面,那一路可是折腾了很长时间——想必,能把梁静波藏箱子里偷偷带出去,她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因为时间还是深夜,梁静波干脆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坐在箱子上忐忑不安地磨时间。见他在门口守着啥也不干,还带着个大箱子,负责值班的哨兵自然警惕起来,一个电话摇来了一堆人,把他带进值班室。

“原来那个长头发的是你媳妇啊!”听梁静波讲完来龙去脉,又检查了通行证,值班的班长表示大家都是熟人,“她是个厉害的,不但经常往地面上跑,而且还能活着回来。”

不知为何,梁静波又想起了黑市商人老马的那件破防护服,上面满是血迹不说,还被怪物开出两个大洞。

“现在地面上到底有多少怪物。”

“这个没人知道。”班长抓抓自己的板寸头:“这么说吧,机器狗平均存活时长不超过72小时,人类的话如果不是高等级的能力者,半分钟都撑不下去。”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梁静波的防护服。

“从上面回来之后,你这防护服得留在我们这里做消杀和防辐射处理,还有,外面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带进来。”

“这个我知道。”

梁静波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要在这个怪物横行、充满病毒和核辐射的废土世界找媳妇,谈何容易。

反正大晚上闲着也是闲着,班长和梁静波干脆聊了起来,梁静波深知目前的情况下,急也是没用,只能一边闲聊一边磨时间。班长说自己姓冯,是四川人,当兵四年了,因为入伍时间晚之前的打仗没赶上。梁静波说自己也“曾经”在部队服役过,可惜因为事故失忆,忘记了在部队作战的经历,只是零星“记得”一些片段。

“作战记录的话你查战颅系统不就知道了么?”

“之前去西藏做售后,倒是有个机会可以查,但那时候领导在我旁边,没有仔细看。”

“等回头我问问我们排长和连长,看他们有没有权限能查一下。”

两人正聊着呢,正巧排长一个电话打来,问的就是梁静波准备出去找媳妇的事儿,冯班长说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后又果断提出想帮梁静波查作战记录。

“这个你等下,我不是当事人,申请权限得费点事。”

排长挂了电话,半小时之后,一份简要作战记录发到了冯班长的个人通讯终端上,看着那记录,冯班长不由得啧啧称奇:

“你这记录都快赶上人工智能了。”

梁静波苦笑一声:“可惜我现在失忆,也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

“这么说吧,你除了操纵无人机,配合侦察兵进行低空侦查外,还配合人工智能指挥各个类型的作战机器人进行作战,因为打到最后整个战场是无人化的,人类根本没办法打下去。”

想到这一路的坎坷,又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媳妇,梁静波多少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中。

“是啊……人类的血肉之躯,怎么能扛得住……”

“我们团长开会的时候讲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不要在乎地面上是否变成废土世界,因为我们迟早还会回来的。”

冯班长指了指头顶。

“我们一定会回到地面,建设新的家园。”

梁静波点点头,有点被他的坚定和乐观感染了,拿起手机再一看时间,六点整。

现在是夏天,外面的世界,差不多已经天亮了。

冯班长帮着梁静波换好防护服,检查两遍头盔和防护服的气密性,又给他戴了一个盖革计数器,千叮万嘱他到了地面上一定要小心。穿过好几道金属闸门之后,梁静波进入电梯,一边感受着电梯飞速上升,一边默默听着盖革计数器由嘀嗒作响变成蜂鸣。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又来到了那个半球形的灰白色大房间,看到尽头那扇厚重的铸铁闸门,一种恍如隔世的滋味涌上心头。

那个时候,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从地下城逃走,还不惜偷厂里的废品去换黑市商人的防护服。还是沈妙璃把他偷偷拎到地面,让他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梁静波一步步走向向闸门,在门旁边的设备上刷卡,输入卡上的密码,一阵电子和机械声音过后,铸铁闸门自动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用力推开门,终于将整个身体挤了出去。

眼前的地面世界,还是和第一次见到时的一样,寂静无声,只有盖革计数器的蜂鸣跟随着梁静波的步伐,机器狗和怪物僵尸的尸骨残骸散落在脚下,目光所至,尽是高楼大厦倒塌后的废墟,紫色的肉瘤攀爬其间,诡异而厚重的铅色云层让整个世界黯淡无光。

因为无法使用手机,梁静波将老肖发给他的北斗定位传到了防护服手臂上的小终端上。他跟着导航绕过一片片废墟,慢慢往前走着,突然,眼前一亮。

那是一束阳光,如同拂晓的利剑,刺破了灰暗的云层直直地扎向地面,照在一片废墟上,也照亮了周围的一地残骸。

梁静波不由得心跳加快,拖着沉重的防护服快跑几步,仿佛百米冲刺一般,一直冲到了那束阳光之下。他喘着气猛然一抬头,泪水不由得涌出眼角。

这是……阳光……蓝天……

眼泪落下,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手却被玻璃面罩挡住。

尽管在西藏,他也曾沐浴在阳光下,但是这道光带给他的震撼,远远超过他被第一次带到地面上时看到的末日景象。天空中的灰云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圆形伤口,阳光安静地透过这个云洞,照在他和脚下的废墟上,在这个废土世界显得格外渺小。可是无论这层厚厚的云怎么剧烈翻滚,依然无法愈合这道小小的伤口。

不知仰头看天看了多久,梁静波慢慢低下头,看到了一地的金属残骸,其中一块上面还有集团的LoGo。

看到这些,梁静波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就是谭总私下里搞出来的那架无人机,委托沈妙璃去地面做实验。

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谭总到底研发了什么无人机,能将这诡异的云层炸出这么一个洞。

沈妙璃掂了掂手中的发簪,看到的,却是另一个自己。

她正羞红着脸,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眼神却瞄着濯清手中的赤色镶金琉璃发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琉璃的……”

“一见你手上的琉璃串珠就知道。”濯清轻轻拿起琉璃发簪,小心翼翼地往沈妙璃的鬓角上试了试,还是恭恭敬敬地交到沈妙璃手中。

“我、我爹可说了,彩礼啥的不重要,你可得一心一意待我好。”

两人初见,一眼情缘。

那个时候,还没有后来的风风雨雨,海河清晏,人间富足太平。

可沈妙璃依然拿起发簪,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一个低沉而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她。

“没想到,你真的斩断了自己的情缘。”

“我知道你们这一招百试不爽。”沈妙璃依然将发簪的尖端对着自己的脖子,“只要我的意志但凡有一丝动摇,你们就会将我撕成碎片。”

那个声音哈哈哈地怪笑起来:“这可是你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你就如此忍心毁掉?”

见沈妙璃意志和态度坚定,无法入侵,那声音又用最恶毒的语气说:

“告诉我,濯清的那个秘密,如果你不说,我就一直把你困在这里。”

伴随着话音,周围的世界一片黑暗,沈妙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被发狂的濯清一掌贯穿了胸膛。

沈妙璃不由得咬紧了嘴唇,手中的发簪攥得又更紧了——这两个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人发狂,一人命丧黄泉。

她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怕也不能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当一个人无所畏惧之时,就是她内心最强大的时候。

“说出那个秘密,我就放了你。”

“既然是秘密,哪有说出来的道理。”沈妙璃轻蔑地笑了,“想必你们也因此而焦头烂额。”

“我们毁了水,又毁了阳光,没了这两样,按理说,人类早就应该灭绝了。”

“我看到了阳光。”

说罢,沈妙璃抄起发簪,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

再次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还是回到原点,依旧看着自己最美好的回忆。那个恶毒的声音,再次徘徊在耳畔:

“没有人来救你了,你将会在这个虚幻的迷宫里一直循环下去,总有一天,你会被它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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