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话说得有点多，老肖端起保温杯，咕咚喝了一大口热水。放下保温杯，他又接着说；
“它们占领地球之后，为了将地球改造成适合它们的生存环境，必须要彻底隔绝阳光——照射地球的阳光，对于它们来说，是比毒药还要猛烈的存在。”
“老肖，既然这门开了，就没有关上的手段么？”江大夫心惊胆战地问。
老肖一叉手指：“有啊，怎么没有。当时我们就带着呢——朱砂。”
“带朱砂干什么……”江大夫先是喃喃自语，然后一拍大腿，“绝了，真是绝了——《修真修道论》中记载：感太阳之气，而为众石之首，朱砂也！”
方才一直没吭声的纪花祥郁闷地吐槽一句：“就算是用朱砂把门关了，跑进来的怪也不少吧！非法地下城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是不少，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三战，我们输了——在那层云的掩护和作用下，地表的生态环境被彻底改造，从地狱之门里跑进来的怪物，肆意横行在海洋和各个大陆之中，有的甚至渗透进了地下城；地面上那些无处不在的紫色肉瘤，它们成熟破裂之后释放的孢子，会直接导致人类变异成各种怪物。”说到这里，老肖长叹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战死的战友，我们无法带回他们的尸骨，甚至连回到地面……都是一种奢望……”
老肖的这段讲述，再次触动了梁静波的回忆——这些，他似乎在沈妙璃的回忆中见到过。
还有程主任，他就是出现在虞书记回忆中的专案组三人之一，他，虞书记，还有一个姓崔的大校，他们三人一起将妄图分疆裂土的肖天选绳之以法。
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林林总总的一切，仿佛编织成了一张庞大而复杂的网，其中那沉重的细枝末节压得梁静波有些喘不过来气——自杀的阿里，死去的乔秘书，阿努钦的地狱之行，G市的非法地下城和触手怪，还有那个濯清宁愿抛妻弃子、陨落至死都无法说出的秘密……
“既然门能关上，是不是……还能再次打开……”
梁静波的疑问，得到了老肖肯定的答复：
“能——三次世界大战死的人加在一起，再加上献祭地下城活着的十五亿人的生命。”
梁静波不由得得出一个结论：“它们依然想重开地狱之门。”
会议室内的氛围，越来越凝重，只听得嘭地一声，刘庆华的拳头砸在了会议桌上。
“人……在那些家伙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是食物，是资源，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东西。”坐在刘庆华旁边的程珉反倒显得相当淡定，打了个哈欠之后托起下巴，手指在会议桌上慢慢画着圈，“要记住，这是两个世界绵延了上千年的战争，而且根本不会停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程说得没错，敌人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狡猾和狠毒。三体人不会在意虫子的想法，而虫子内部，却有着各式各样的内鬼叛徒和带路党。”
说罢，老肖啪啪摁着鼠标，关闭了显示器上的视频画面。
“这次的会议目的，就是让大家知道并明确——谁是我们的敌人。”
“至于谁是我们的朋友，想必G市这一仗打下来，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因为会议时间有点长，乔恩捶了捶自己后背，“等回头开完会，大家互相介绍一下。然后我再建个钉钉群，把大家都拉进来。”
眼看会议接近尾声，程珉却悠悠地站了起来，用郑重而严肃的语气说到：
“在这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遇到川岛麻美，诸位务必将其一击必杀。一来，此人危害极大，二来，国仇家恨，不得不报。”
见这位挂逼睡神开始严肃认真，在场其他人自然是严阵以待，认认真真听程珉接下来的发言。见大家的精神都绷得有些紧，程珉连忙说：
“刚才我爸他没好意思说，他又是个公私分明的，这件事……还是我来说比较好。”
乔恩适时地打趣：“哎哎哎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大家都还等着散会了吃夜宵呢。”
“日本战败之后，731被美国的深层政府接管控制，川岛家的人被他们派到蒋介石手下继续进行人体实验——那是一个比白公馆和渣滓洞更加恐怖的存在，连名字都不曾留下。”
说到这里，程珉深呼吸一口气。
“当年，我的曾祖父被他们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他只是一个上海街头卖馄饨的小贩，只是因为无意中给地下党送过一碗馄饨，就被他们认为是‘共匪’，整个家族三十六口人全部被抓到那个地方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虽说最后有人救了他一命，但那个地方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活下来，他也因此留下了终身的身体残疾。直到死，他都无法忘记那些被折磨至死的至亲和同胞，可以说，走得是死不瞑目。”
所以，作为幸存者的后代，程珉有这个义务，去为所有冤死的生命报仇雪恨。
而恶魔，依然逍遥法外，甚至制造了整个世界的末日。
听完程珉的讲述，老肖慢慢站起身，郑重表态：
“这不仅仅是你们一家的家仇，更是所有人的仇恨——正如小程你之前所说，这是两个世界绵延了数千年的战争，我本人哪怕只剩下一息尚存，斗争不熄，斗争的意志也将一直传承下去。”
刘庆华冲老肖点点头，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们也是。”
“生命不息，斗争不止。”
“我们不仅是战士，更是守护者。”江大夫也跟在纪花祥后面表态。
“为了所有人都能活下去，只有战斗到底这一条路……”梁静波的脑子仍然还在沉浸在老肖和程珉方才讲述的那些话语之中，心情自然沉重不堪，“三体入侵地球需要四百年，而现实中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而且还会一直战斗下去……”
乔恩依然在调节着会议气氛，还打趣地逗着怔怔发呆的梁静波：“咱们打的可不仅仅是三体人，而是三体人和克苏鲁的缝合怪。之前你还说我逮谁怼谁……那个召唤出克苏鲁的非法地下城，和黎书记的社区就隔了一堵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梁静波再次被他怼了个哑口无言：“怪不得你一直说来不及了。”
“那些东西早就知道人心深处的弱点，会在有宗教信仰的人的梦里伪装成神仙天使佛菩萨，甚至直接披着伪装示现在他们面前，修为不够的人根本无法分辨，马祥瑞的爷爷因此着了它们的道。所以啊，批量生产Eto啥的，它们很在行——啥都不用干，直接照抄经书整上两个所谓的‘神迹’，甭管何门何派，信徒们肯定唰唰唰跪倒一大片。”
程珉淡淡地在一旁补充：
“修为不到一定见地，无法分辨看到的听到的是否是谎言。在这个末日时代，人们渴望救世主，于是妖魔鬼怪会伪装成神佛菩萨，之前的肖天选，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但是请大家牢牢记住——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我们人类自己才能救自己！”
说罢，老肖拎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语气终于变得缓和一些。
“好了，时候不早了，散会吧。”